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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長門柳

第一章妒花詩

大行皇帝駕崩,至今已有三年零四個月。

新皇李恪拒不親政,太后萬般無奈之下只得垂簾聽政。

酈太后很滿意新皇的識時務,他是真懦弱也好,假懦弱也罷。須知眾口鑠金,一個前朝民間公認的廢物皇帝,只能當朝堂上的吉祥物。

太后微笑著透過細密的珠簾望向群臣,私下里說她牝雞司晨又怎樣,最終他們依然得彎下自己的膝蓋向自己山呼萬歲。

隊列中一人走出,正是新任戶部尚書梁勉光。他拱手道:“稟皇上,荊州去年連日干旱,現下鬧起了饑荒,不知陛下是何打算?”

李恪一言不發,只是仰頭望著殿中華貴的藻井。陽光傾瀉下來,明亮到了發白的地步,倒像是皎潔的月光了,他想到此處不由得微笑起來。即使戶部尚書連連追問自己的政見,他也只作不聞。

酈太后含笑開口道:“梁愛卿,陛下稚弱,你不必掛心,再過幾年定了性子就好了。依哀家看此事干系重大,人恃衣食,猶魚之待水;國之恃人,如人之倚足。但若強令開倉放糧,只怕有火龍燒倉這樣的丑禍?!?/p>

梁勉光連連拱手應是,心中對太后好感大增。外界傳聞酈太后擅謀斷,自己還曾不屑,只覺女流之輩何足掛齒。如今看來皇帝不堪大才,太后卻正當盛年,自己的立場也該靈活一些了。

一人卻面帶憤然之色,出列拱手道:“太后圣明,陛下年幼,暫由太后攝政實乃國之幸事,只是三年已過,陛下也到了讀圣訓、學治國之時。”

酈太后眼皮都不抬就知道是誰在發難。她緩緩地回了一句:“此事既關乎天家體統,亦關乎國之根本,哀家自有決斷。”薄太傅被氣了個仰倒,正要反駁。酈太后又道:“荊州臨近湘州,又有洞庭大澤,年年物產豐饒,永安王與內廷關系親密,必然愿意守望相助。如此,便從湘州倉調糧十六萬石去往荊州吧?!?/p>

一言既出,朝野沉寂片刻又響起群臣應諾之聲。無他,只因小道消息風傳永安王是酈太后幼時的青梅竹馬,如今物是人非,先皇駕鶴西去,這二人倒走得越發近了。

新皇垂眼,十二道帝旒的陰影投射在他青澀俊秀的面龐上,身后是酈太后高踞于寶座珠簾之后。那女人言談有度,合情入理,三年來朝臣或倒戈或心折,哪怕是李恪自己也承認,這樣的人是值得托付江山民生的,只是江山最后姓不姓李便很難說了。

他緩緩站起來,在群臣矚目之中迤迤然從大殿上離開了。酈太后遙遙注視著他單薄的身形被天子袞服重重包裹,噓了一口氣——“陛下不適,著人請太醫診治。眾位卿家毋需憂慮,天子之軀干系一國,哀家豈有不重視之理。然國事繁重,哀家不能只顧小家私情而不顧天下民生?!?/p>

酈太后神態凜然,群臣擊節贊嘆,而皇帝的身影已經隱沒在了重重宮門之后。

李恪表現一直人如其名——溫恭朝夕,執事有恪。可能是表現太過了,連心腹的宮人都沒幾個。無他,沒人愿意為了一位傀儡皇帝奔走效勞。若是想揀著高枝飛,酈太后獨攬大權,張公公掌管內侍省,誰不比少年皇帝更值得追隨呢?

跟隨在側的太監默不作聲,只靜靜跟著皇帝在宮中甬道上行走。

“他們都說,朕是個泥人的性子,最好擺弄的。而你呢,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還想著別人,張示德那個老太監有個諢名就叫泥人張,意思卻不是他也是泥人,而是我們兩個他能搓圓搓扁?!被实燮沉怂谎?,“蘭公公有什么雅見?”

太監蘭玉躬身垂手,恭敬地答道:“蒲柳之姿,望秋而落;松柏之質,經霜彌茂。小人笑語陛下何須掛心,以陛下的才能,終有撥云見日的一天?!?/p>

李恪聞言,低低笑了。

二人回了寢宮,只見宮內頗為雅潔。幾盆蕙蘭被細細打理過,葉子翠綠可愛,花朵香氣幽微。房外梨花爛漫,柳絮飛殘,李恪忽然想到現下原來已是春天,他不由得欣悅起來。

房內輕輕吱呀一聲,一位宮裝女子緩步走了進來。面如桃花,瞳若秋水,雖無萬般風情,卻有一段風流在眼角眉梢。她原本應是在庭中打理花木,大抵是聽見了屋內響動而進來的,發上還插戴著一枝嬌艷的海棠。

一見她進來,宮內侍候的數人便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只留皇帝與她在室內。

“阿恪,是海棠漂亮,還是我漂亮?”那宮人笑語盈盈,沒請安便兀自坐在鏡前打量自己。

李恪不覺得她僭越,只覺眼前嬌花美人相映成景,美麗到了讓人目眩的程度。

李恪含笑,卻故意逗弄她說道:“自然是海棠好的,花枝窈窕,花朵纖細。哪像你,成日吃得那樣好,體態都豐腴了?!?/p>

那美人登時惱起來,她埋怨地瞥了李恪一眼,摘下花來往李恪懷里一擲,嗔道:“我就不信,死花還能比活人好看?!?/p>

“它既然這樣好,那陛下今晚與花同榻而眠,也是風雅事?!彼龗佅逻@句便跑了出去。

溫暖的清晨陽光下,她的石榴裙飛動,顏色灼灼逼人。數年過去,她已然長成了姿容繁盛的美人,像春日里的開滿樹的桃李。

月上中天,酈太后卻沒有睡。

她對鏡卸下釵環,輕聲道:“李家的皇帝倒是代代出情種??上?,圣人理應忘情,而皇帝,在天下眼里便是圣人。”

她緩緩起身,吩咐:“陛下已然年長,宮女丹卿不宜繼續留于殿前,明日便回慈寧宮待命。”

丹卿夜不能寐。月色如水,她起身推窗??上乱凰?,一道影子籠罩了她。

她一驚,正要叫人,卻被人捂住嘴。

李恪輕笑:“好姐姐,好大的脾氣,竟舍得一整天不見我?”

丹卿驚喜地瞪圓了眼睛。

然而,這一夜的私語,也傳到了酈太后的耳中

晨光透過宮門灑進來,落在一盆青綠欲滴的并蒂蕙蘭上。竹剪緩緩合上,“咔嚓”一聲,一片修剪下的葉子無聲地委地。

慈寧宮中,太后緩緩道:“昔年,我見你忠誠,才派你去照顧太子。如今你長大了,膽子也大了,連勾著陛下胡言亂語的話都敢說。”

丹卿面如死灰:“奴婢愿長居蘭圃,不出宮門,盡心打理……便是冷宮也愿意去?!彼曇舭l顫,口齒微微打結。

酈太后輕輕一笑,那笑聲縹緲而輕柔。

她問道:“你以為哀家是要做那打鴛鴦的大棒么?哀家沒有那么無聊,哀家要的是圣君,而你,已經礙事了。”

屋中頓時死寂。

丹卿瞳孔驟縮,呼吸都被遏住,指尖扣緊衣袖,手心已是一片冰冷的汗意。她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干澀得發不出聲音。

太后輕輕一嘆,修長的手指輕撫過蕙蘭的莖葉,目光低垂:“如果他足夠聰明,就應該把自己喜愛的東西藏起來,把他那點恣意忘情的性子收回去?!贬B太后拿著竹剪,兀自慢慢地打理那盆蕙蘭。“而你,會是一個非常好的教訓?!?/p>

那盆蕙蘭猝然被剪斷,纖細的枝葉顫抖著折落,露出潔白的根莖。

太后將剪刀輕輕地扎入蘭根之中?!皝砣恕!?/p>

門外的太監悄然入內,垂手俯身聽命。

“這婢女侍弄花草不小心,毀了宮中花木,按規矩,當杖責三十亂棍打死?!贬B太后頓了一頓,語氣依舊溫柔慈和:“但皇上看重她,所以……哀家愿意一杯毒酒賜死,省得她零碎受苦。”

她拼命掙扎,她嗅到了那死亡的氣息迫近:“娘娘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酈太后輕輕一笑:“不必害怕,這酒能讓你死得很體面。哀家在冷宮時,犯了錯的宮人可沒有這等好福氣。”

她眼光悠遠:“天寒大饑,便有宮人相食?!彼f的時候面上還是那樣和煦,而殿中一片死寂,連捧著毒酒的太監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不敢抬頭。

她捏著那支蕙蘭,在殿中緩緩踱了幾步。“你知道冷宮里宮人餓瘋了是什么樣子嗎?她們哀求的力氣都沒有,最后有人忍不住,把死去的宮人拖到墻角……”

語氣仍舊淡淡的:“可惜,那些死去的人,皮肉瘦得連狗都不愿多啃幾口。”

丹卿的血液瞬間凝固了,她的牙齒止不住地磕著,渾身戰栗,連聲音都哆嗦得厲害:“娘娘……您……”

“我?”酈太后緩緩直起身,眼底是一片漠然,“我熬過來了,而她們死了。”

她抬手,示意太監將毒酒灌進去。

“阿恪——”她竭盡全力地喊出最后的希望,聲音凄厲破碎,“救救我……”

“大膽!天子名諱,豈是你能隨口呼喚的?!贬B太后盛怒回首。

可除她之外無人回應。

毒酒灌入口中,苦澀順著喉嚨一路燒灼而下,痛得她眼淚簌簌而落,指尖無助地在地面劃動。

她的瞳孔漸漸失去了焦距,力氣也一點點流逝,耳邊隱約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明黃的袍子一閃,可她已經看不清他的臉龐了。

她的眼睫顫了顫,嘴唇微微張開,仿佛想再喊一聲那個名字。

可最終,喉間溢出的,只是一聲極輕的嘆息。

指尖微微蜷縮,終是無力地垂落。

她的世界歸于死寂。

李恪的指尖微微發顫,他的眼瞼輕顫,視線落在地上那具再無生氣的身軀上。

酈太后閑閑地站在一旁,聲音平靜:“陛下昨日便有不適,哀家忘了著人診治,想是陛下著惱了,都是哀家的不是?!?/p>

李恪緩緩垂下眼睫,像是被一口氣堵住了喉嚨。片刻,他微微一笑,語調平靜得近乎柔和:“母后言重,母后何錯之有?。”

他低頭,緩緩蹲下身,指尖輕觸丹卿微涼的手腕,仿佛在辨別最后一絲溫度。

須臾,他收回手,斂去所有表情,恭謹地向酈太后行了一禮:“母后所言極是,朕明白了。”

“只是,”他微微沉吟,“這宮女照拂朕多年,朕與她多年情誼,在大封六宮的檔口她卻暴死,只怕外面清議不好聽?!?/p>

酈太后慢慢點了點頭,““既然如此,皇帝可不必為此煩憂,母后自會為你尋一個合適之人,貼身侍奉,不會讓旁人生疑?!?/p>

李恪卻搖頭笑道:“此事何勞母后掛心,貍貓換太子的事情,手下人吩咐一聲就是了?!?/p>

酈太后看到他神色平靜,終究放心了些,只是略顯疲憊地嘆了口氣:“如此,便由你去處置。母親這些年也累了,許多事不必再親自操心了。”

春夜迢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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