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火中取栗

祁家老宅在夜色中猶如燃燒的巨獸，火舌舔舐著西翼的每一寸木料，濃煙裹挾著火星直沖云霄。蘇晚站在庭院中央，火光在她瞳孔里跳動，恍惚間與二十年前的噩夢重疊。

“別進去！“她死死抓住祁墨寒的手臂，“消防隊馬上就到...“

祁墨寒的側臉在火光中明暗不定，肩上繃帶滲出的血跡已經變成暗褐色。他凝視著二樓那扇被火焰吞沒的雕花木窗——那是密室所在的位置。

“證據在火里撐不過半小時。“他反手握住她顫抖的手指，“你聽見木頭爆裂聲了嗎？主梁要塌了。“

蘇晚當然聽見了。每一聲爆響都像是母親在火中的哭喊，那是深埋在她記憶深處的回音。可當祁墨寒轉身走向火場時，她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你瘋了？“祁墨寒在濃煙中回頭，眼神凌厲如刀，“在外面等著！“

“你才瘋！“蘇晚嗆咳著扯下裙擺浸入噴泉水池，將濕布捂住口鼻，“沒有我，你找不到銀杏圖案的位置！“

火場的熱浪扭曲了空氣。祁墨寒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脫下燒焦的西裝外套罩在她頭上：“跟緊我。“

燃燒的木屑如暴雨般墜落。蘇晚緊貼著祁墨寒的后背，感受他肌肉的緊繃。每邁出一步，她都能聽見他肩傷撕裂的聲音，可他始終將她護在臂彎里，用身體擋住飛濺的火星。

當他們沖進密室所在的走廊時，眼前的景象讓蘇晚窒息——這里完美復刻了她的夢境。焦黑的墻面，倒塌的書架，還有那扇被火焰包圍的密室鐵門。

“在那里！“她指向墻面殘留的半幅銀杏木雕。

祁墨寒抄起滅火器砸開燃燒的裝飾板，露出后面的保險箱。可當蘇晚將項鏈插入鎖孔時，高溫變形的金屬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轉不動...“她急得眼眶發紅，“就差最后一步！“

祁墨寒突然握住她的手，帶著她一起轉動項鏈。鮮血從他崩裂的傷口滲出，順著交疊的手指流進鎖孔。咔噠一聲，保險箱門彈開了。

“你流血了！“蘇晚驚呼。

“不重要。“祁墨寒取出密封的文件袋塞進她懷中，“走！“

天花板發出不祥的呻吟。在蘇晚反應過來之前，祁墨寒已經將她推向樓梯。巨大的橫梁轟然墜落，隔斷了他們的退路。

“墨寒！“蘇晚轉身要沖回去，卻被熱浪逼退。

濃煙中傳來祁墨寒的喊聲：“從窗戶跳！二樓露臺有逃生梯——“

“一起走！“

“聽話！“他的聲音突然溫柔下來，“小珍珠，這次要乖。“

蘇晚的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二十年前，少年祁墨寒也是這樣哄她跳出火場。此刻她懷中的文件袋滾燙如火炭，承載著兩代人的犧牲。

當消防梯終于架到窗前時，蘇晚死死扒著窗框不肯走：“他還在里面！求你們救他！“

“小姐，火勢太大了...“

“那就給我水槍！“她奪過消防員的面罩，“我自己去！“

這時，三樓傳來玻璃破碎的巨響。渾身是火的祁墨寒撞破彩繪玻璃窗，抱著燃燒的窗簾從高空墜落。蘇晚的尖叫聲劃破夜空，她看見他在空中調整姿勢，用背部對準下方的充氣墊。

“病人全身45%燒傷，右腿骨折，伴有吸入性肺損傷...“急救醫生的聲音忽遠忽近。

蘇晚坐在搶救室外的長椅上，文件袋的邊角被她捏得變形。消毒水混著焦糊味鉆進鼻腔，讓她想起祁墨寒最后那個破碎的笑容。監護儀刺耳的警報聲中，她終于明白——這場以利益開始的婚姻，早已成為刻入骨髓的羈絆。

ICU的藍光在祁墨寒臉上投下冰冷的陰影。蘇晚隔著玻璃凝視他纏滿繃帶的面容，只有監護儀的波紋證明他還活著。

“這是你要的咖啡。“林銳將紙杯放在窗臺上，“他已經挺過最危險的72小時。“

蘇晚的指尖摩挲著文件袋封口。三天前，當她顫抖著拆開這份用生命換來的證據時，發現了比想象中更黑暗的真相——祁雅蘭不僅走私血鉆，還涉及器官買賣。母親留下的名單里，赫然有十幾位政商要員的名字。

“警方已經控制祁雅蘭。“林銳低聲說，“但她在拘留所突發心臟病，現在也在這家醫院。“

蘇晚猛地轉頭：“哪間病房？“

“夫人，祁總交代過...“

“帶我去。“她站起身，文件袋在手中咯吱作響，“有些事情，必須由我來了結。“

VIP病房的走廊寂靜得可怕。蘇晚推開門的瞬間，濃重的檀香味撲面而來。祁雅蘭靠坐在病床上，頸間依然戴著那對藍寶石耳墜，在晨光中泛著冷光。

“果然是你。“她露出勝利者的微笑，“墨寒死了嗎？“

蘇晚反手鎖上門：“讓你失望了。“

祁雅蘭的笑容僵在臉上。蘇晚慢慢走近，抽出文件袋里的照片——二十年前火災現場，祁雅蘭站在濃煙中冷笑的照片。

“你故意縱火，害死我母親。“蘇晚的聲音平靜得可怕，“為什么？“

“因為她蠢！“祁雅蘭突然激動起來，“明明可以共享榮華，非要當正義使者...“她劇烈咳嗽，監護儀發出刺耳警報。

蘇晚按住呼叫器，俯身在她耳邊輕語：“這些證據足夠判你十次死刑。但你知道嗎？“她撫摸著祁雅蘭頸間的耳墜，“這里面有微型監聽器，你剛才的每句話都被錄音了。“

祁雅蘭瞳孔驟縮，伸手要扯耳墜，卻被蘇晚擒住手腕：“這對耳墜是我母親最后的作品。知道為什么藍寶石這么紅嗎？“她笑得溫柔，“因為里面摻了你哥哥的血鉆粉末。“

監護儀發出長鳴。當醫護人員破門而入時，蘇晚已經退到窗邊。她看著祁雅蘭在病床上抽搐，突然想起母親信上的話：“真正的復仇不是殺戮，而是讓罪惡暴露在陽光下。“

朝陽穿透云層，蘇晚摸著手腕上的繃帶——那是祁墨寒墜落時，為護住文件袋被玻璃劃傷的。她終于懂得，有些羈絆早已超越血緣與契約，成為照亮黑暗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