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點兒東西。”
跳動的燭火下,小夫君清秀俊美的面龐突然的讓蘇棠眼前乍然一亮。
心底隱隱冒出來的煩躁瞬時的消散一空。
“什么時辰了?”
“可妨礙了夫君學習?”蘇棠問。
陸靜淵看看她所在的堂屋,又看看他們的屋子。
蘇棠恍悟,眨了下眼睛:“夫君要(一起)歇息?”
陸靜淵額角微跳,轉(zhuǎn)身就走。
蘇棠抿著唇笑了笑,拿起一塊兒點心繼續(xù)看閱。
只是看了沒幾眼,身邊又多了一道人影。
蘇棠抬眸,笑盈盈:“夫君要陪我?”
陸靜淵默而不語,坐下。
蘇棠笑了笑,把桌上的點心碟子往陸靜淵身前推了推,一邊吃一邊繼續(xù)看。
跳動的燭光下,羅袖滑落,露出一截玉腕。燈暈在她眉間鬢角鍍了層毛茸茸的金邊,鴉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兩彎淺影,隨著燭火輕顫,如蝶翅掠過新荷。
唇上一點朱砂色,被燈色染得愈發(fā)嬌艷,似是雪地里落了一瓣海棠。
只是低眉瞧著,偶爾眸中流轉(zhuǎn)的波光竟比那跳動的燭焰還要亮上三分,生生的竟將這滿屋子的素色拔高了十分。
陸靜淵知道他這小騙子媳婦漂亮,只是不知她這般認真凝神的時候竟如此妍麗。
蘇棠偏眸,四目相對。
“夫君……”
蘇棠柔柔的聲音剛起,陸靜淵垂首,目光落到蘇棠跟前所寫。
蘇棠:“……”
“我能看嗎?”陸靜淵問。
“當然可以。”蘇棠推過去。
陸靜淵拿著,一頁一頁的看過。
原本蘇棠還以為小夫君是做做樣子,結(jié)果等蘇棠看完了自己手頭上的,小夫君還在看。
蘇棠:這比她好看?
*******
翌日。
日頭明亮。
書堂院,方夫子的屋內(nèi)。
陸靜淵扶案而書。
一旁方夫子看著陸靜淵寫的,微微擰眉:“你這個條條框框的,學的你家娘子的?”
“是。”陸靜淵沉吟:“昨夜學生仔細看過,發(fā)現(xiàn)如此行事,事半功倍。”
方夫子頷首:“不錯,這和文帝后傳下來的治政之法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文帝后?”陸靜淵道。
方夫子道:“你可知政務(wù)之事,如民生,軍務(wù),吏治等等千頭萬緒,雖各有六部,可仍少不得多有掣肘,怠政務(wù)而行惰。故而文帝后就定下了此政,各部主官年初以五十條例為限,拿到大朝會上論證,六部同坐,以快慢大小為順,長則五年之內(nèi)必要見果。”
“史書上言,這大朝會一開就是七五日之久,每逢此時,眾主官無不是苦不堪言,可文帝后在位時,大乾日新月異,年年昌隆,如今百年已過,朝中仍有大朝會,雖也是七五日之久,但各部也不過二十例條。”
陸靜淵明白。
如今和當年文帝后時早已不能同日而語。
不然父親也不會……
陸靜淵眼眶微紅。
方夫子見狀,話鋒一轉(zhuǎn):“那小娘子之法,就是如此,環(huán)環(huán)相扣,層層不斷,雖看似天馬行空,但最后合到一處,就是渾然天成。”
“歷來棋藝心術(shù)高明者也能做到如此,可總歸寥寥,可有了這個法子,就都是佼佼之輩。”
“夫子。”陸靜淵道,“這是太傅家中所傳?”
方夫子沉吟:“不像,沒聽過,至少我在京都從不曾聽聞太傅家里有如此做事之法。或許是學自其父。”
陸靜淵問:“南武城知州,蘇苕軼?”
方夫子頷首:“我見過她父親,讀書之多不遜于我,太傅原本想要自己的兒子留在京都,最多了一任地方官,就回去直上六部要員之位,可他偏就留在地方不回,說服不了太傅就直接上折子稟奏陛下,太傅因此很是惱怒,揚言索性就不要回京了,我辭官時,蘇苕軼就已經(jīng)是知州了,據(jù)說頗有政績。”
方夫子辭官六年,也就是說這些年都沒有升遷。
陸靜淵心頭一動:“夫子以為朝中誰和太傅政見不合?”
方夫子問:“你是說鳩占鵲巢,是因如此?”
“或許。”陸靜淵道。
方夫子瞥他:“令尊就是其中之一。”
陸靜淵瞳孔微縮。
*******
車馬緩緩行駛在往安城縣的路上。
十個漢子有的推著小車,有的背著包袱跟在后面,都是笑逐顏開興高采烈,前面一輛青布的小驢車搖晃著前行。
李清田落下車簾,道:“早先在鎮(zhèn)子里,那位趙大官人都知道連同黃家一起護著小娘子,這回咱們往縣里去,倒是一個人影也沒有。”
蘇棠看向李清田:“就要煩勞李姐姐了。”
李清田亮出手中的兩把菜刀,眼中興奮不已:“奴早就等著了。”
蘇棠微笑淡然,仿佛不管一會兒發(fā)生什么她都早就心中有數(shù)。
可心里頭早就慌得一批。
從平安鎮(zhèn)往安城縣的路上經(jīng)過兩座小山,小山不大,但山周上下都種著樹木,第一次進縣城的時候,李清田就說若是林子里藏著什么人可是一時半會兒找不到。
畢竟原身經(jīng)歷過生死,她當時就多看了幾眼。
昨兒臨縣的人突然欺上門來,雖說趙家黃家聯(lián)手打退,可人到底走沒走,她也不知道。
雖說她沒有刻意告知趙家,今兒她往縣城去,可趙家不會不知道,而偏偏好像趙家就不知道。
好在她根本就沒打趙家這副牌。
可除了李姐姐,她原本的牌面又能有幾分勝算?
最多三分。
……
兩座小山頭就在眼前,車子不停,緩緩行駛而過。
車外,風過。
車內(nèi),蘇棠幾乎能聽到驢子的呼吸聲。
忽然間,驢子停下。
車外一陣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混著外面她的好吃食招的十個漢子的驚呼乍起。
“你們干什么的?”
“跟你們沒關(guān)系,不想死的就滾!”
“護住掌柜的。”
“不行,咱還是跑吧~”
“……”
而后聽著有交手對打的聲音,還有痛呼嘶喊。
這時,混著的罵聲靠近車子,還有一聲高呼,“趕了車就走!”
驢子“啊–呃–啊–呃”的叫了兩嗓子,就被拉拽著跑。
車內(nèi),蘇棠看向李清田,李清田咬著牙,拎著手里的菜刀就要掀開車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