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紅豆坐在民宿二樓的陽臺上,手里攥著一塊有些瑕疵的扎染布料。晨曦透過木窗灑在她的手背上,也映在那塊布料上,藍白交錯的圖案在柔和的陽光下顯得格外生動,仿佛每一絲棉線都在訴說著某種未完成的故事。她用指腹輕輕摩挲著布面,感受著扎染時留下的微妙肌理,心中涌起一股溫暖。
“這塊布料……其實也挺好看的?!彼吐曕?,聲音中帶著幾許感慨。
最近民宿的輿論風波讓她焦頭爛額,尤其是那條“房間里沒有電視”的差評像是被人有意推波助瀾,鋪天蓋地地涌來。明明客人們最初都認可這種返璞歸真的設計,可如今,這些批評聲卻一浪高過一浪。她深知,一旦游客對民宿產生了刻板印象,負面評價就像滾雪球般難以控制。
她嘆了口氣,抬頭望向天邊。藍天干凈透亮,遠山層疊起伏,若有若無的晨霧在村莊間游走,就如無盡的往事。她忽然靈機一動——既然大家習慣了屏幕,不如就給他們一個最特別的“屏幕”。
于是,她翻出一整匹存放在倉庫里的瑕疵扎染布。這些布料顏色深淺不一,或許不適合作為商品出售,但若用作窗簾,光線穿透時,或許能產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說干就干。她從工具間翻出剪刀和縫紉機,埋頭裁剪起布料來。她選取那些藍白過渡最自然的部分,精心拼接,讓扎染圖案的層次感更加豐富。裁剪過程中,她的指尖不小心被針尖扎了一下,滲出一絲血珠,她卻顧不上,甩了甩手繼續縫制。
幾個小時后,她終于做好了一塊完整的窗簾。將它掛在二樓的窗框上,陽光透過扎染的布面投射進來,墻壁上竟映出了一幅淡雅的藍白光影,就像一幅被光勾勒出的水墨畫。
“這……”許紅豆微微睜大了眼睛,沒想到效果會如此驚艷。
就在這時,謝之遙走了過來,看到那道光影時,他的腳步微微一頓。
“是扎染窗簾?”他問道,語氣里帶著幾分驚喜。
“嗯。”許紅豆點點頭,嘴角帶著笑意,“你看,這不比電視有趣嗎?”
謝之遙看著她的眼神多了份溫柔。他緩緩走到窗前,伸手觸碰那道光影,手掌在藍白相間的光線中顯得柔和而立體。他笑了笑,輕聲說道:“或許,我們該讓所有的房間都掛上這樣的窗簾。”
許紅豆聞言,眼中閃過一道光亮。是啊,既然無法迎合所謂的標準,那就創造屬于他們自己的獨特體驗。她下定決心,要用這些扎染窗簾,讓住客們感受到真正的“光影流轉”。
當天下午,一對年輕住客推開房門瞬間驚呼出聲。女生直接撲到光影墻前張開雙臂:“快拍!這簡直是天然濾鏡!”她的男友邊錄像邊嘀咕:“得發快手,標題就叫‘在大理撿到一片會動的天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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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明宇坐在自己的書桌前,桌上堆滿了筆記本、計算器和一臺輕薄的筆記本電腦。他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著,屏幕上不斷跳躍著各類數據分析表格。經過這些天的觀察,他已經掌握了民宿改造后游客消費模式的變化。
他翻著筆記本上密密麻麻的記錄,指尖在某頁突然停住——參與扎染體驗的游客消費數據明顯高出一截。有人花888元買走一塊巴掌大的練習作品,還樂呵呵地拍照發朋友圈:“這可比流水線的紀念品酷多了!”
這讓張明宇開始重新思考智能設備與傳統文化之間的價值權衡。
“如果單純靠智能設備提高便利性,帶來的溢價其實有限?!彼哉Z,聲音中帶著幾許沉思,“但如果能讓游客感受到文化的溫度,這種體驗是不可替代的?!?/p>
正想著,謝之遙推門而入,隨手丟給他一塊剛晾干的扎染布。
“張總,看看這個。”謝之遙挑眉,“游客剛做出來的,興奮得不行,說要拿回去裱起來?!?/p>
張明宇接過布料,上面的藍白紋理暈染得自然流暢,的確比機器印染的圖案更富有層次感和溫度。他沉吟片刻,忽然笑了。
“看來,我們得調整經營策略了。”他合上筆記本,眼神堅定,“科技讓人生活更方便,但文化讓人更有歸屬感?!?/p>
他抬頭看著謝之遙,眼中閃過幾許認同:“我們不能只追求表面的便利,而忽略了真正能觸動人心的東西?!?/p>
謝之遙點了點頭,眼睛示意者欣慰:“沒錯,我們要讓游客在這里找到真正的歸屬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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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蘭嬢嬢站在染坊的木架旁,手里拿著一本泛黃的手札,上面密密麻麻地記錄著她這些年琢磨出的各種配方。她的手掌布滿歲月留下的皺褶,每一道紋路似乎都訴說著她與扎染之間的深厚緣分。
“以前的扎染容易掉色,主要是染液的穩定性不夠?!彼匝宰哉Z地翻閱著記錄,眼神中透著幾許思索。
她緩步走到染缸前,旁邊放著幾種經過處理的天然草木——藍草、黃梔子、蘇木,甚至還有一些稀有的植物。這些都是她多年來實驗后篩選出的最佳染料。
“懷蘭老師,這樣真的能保持顏色更持久嗎?”娜娜在一旁認真地觀摩,眼里滿是求知的光。
“試試看就知道了。”懷蘭嬢嬢笑了笑,將一小撮特制的藥草粉末倒入熱水中,慢慢攪拌,直到水色逐漸變成深邃的靛藍。隨后,她將一塊潔白的布料緩緩放入染缸中,染液迅速滲透進纖維之中,宛如晨曦灑落湖面,暈染出一抹溫潤的色澤。
她示意娜娜拿出一塊之前用普通藍草染制的布,兩塊布同時在清水中漂洗,果然,新染出的布料顏色更加穩定,幾乎沒有褪色。
“這就是植物染料的奧秘。”懷蘭嬢嬢露出欣慰的笑容,“只要方法得當,自然的色彩比任何化工染料都更持久?!?/p>
娜娜看著手中的布料,眼中閃過一絲驚喜:“懷蘭老師,這太神奇了!”
懷蘭嬢嬢把染布抖開,藍紋像活水般流淌:“丫頭,老法子能傳千年,靠的不是死守,是像這染料一樣——既要扎得牢,也要舍得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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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之遙的錘子第三次砸到手指時,忽然想起許紅豆前天踮腳掛布料的模樣——她夠不著晾繩,卻倔強地不肯喊人幫忙。他嘖了一聲,把木料上歪斜的卡扣拆下來重裝。
木屑在昏黃的燈光下紛紛揚揚地落下。他的手法也越來越熟練,每一下鋸切都恰到好處,仿佛在雕刻一件藝術品。
這是他為許紅豆特制的晾布架。
當初看到她苦惱于沒有合適的地方晾曬扎染布,他便悄悄地設計了這件實用的小物件。不僅可以調節高度,還能隨著光照方向調整角度,使布料在最適宜的條件下晾干。
第二天清晨,許紅豆剛走出屋子,就看到院子中央立著一個新搭好的晾布架,木質的架子在晨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仿佛在歡迎她的到來。
“這……是你做的?”她輕輕撫摸著架子的表面,眼中閃爍著驚喜,聲音中帶著幾許感動。
謝之遙淡然點頭,“試試看,合不合適?”
許紅豆拉了拉架子,發現它的角度可以自由調整,而支撐的部分還有隱藏的固定卡扣,設計得十分巧妙。她的心中涌起一股溫暖:這個晾布架不僅僅是用來晾曬布料,更是謝之遙對她的關心和守護。
她抿唇一笑,“你還真是個細節控。”
謝之遙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她的笑容,唇角微微揚起,眼中透露著溫柔。這一刻,他們心間的距離又近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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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啟明站在一座廢棄廠房的門口,身后是他新招攬來的技術團隊。這家化工廠曾因環保問題被迫停產,但如今,他已經找到了解決辦法。他的眼神中透著幾許得意,似乎已經看到了未來的成功。
“機械扎染的工藝已經基本成熟?!敝矸Y料匯報道,“我們可以在短時間內生產出大批量的‘扎染風格’布料,顏色穩定,價格低廉。”
趙啟明滿意地點點頭,眼中顯露著算計?!皞鹘y手工藝終究是小眾市場?!彼吐暤?,“而資本,總是要跟效率站在一起的?!?/p>
他轉身看向廠房內部,機器的轟鳴聲在空曠的廠房內回蕩,仿佛在宣告著他的勝利。
然而,他沒有注意到,助理低頭正盯著手中那塊扎染杯墊——邊緣還留著民宿小姑娘教他染色時蹭上的藍漬。三天前,他鬼使神差地報名了體驗課,當手指浸入溫熱的染缸時,那種期待布料展開的雀躍,和此刻廠房的機油味格格不入。
“趙總,我們真的要這么做嗎?”助理的聲音中帶著幾許猶豫。
趙啟明轉過身,眼神中透著幾分不耐煩:“當然,這是最有效的辦法。我們要的是效率和利潤,不是那些無用的傳統?!?/p>
助理低下頭,沒有再說話,但他的心中卻充滿了矛盾。他知道,這些扎染布料背后的故事和情感,是機械生產永遠無法復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