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清涼的早晨，薄霧籠罩，為遠處的村落覆蓋上一層若隱若現的薄紗，晨曦朦朧。鳥兒“咕咕咕”得清唱，田地里多了幾個扛著鋤頭的農夫，嘴里哼著愉快的調調。

清晨總是很美好，萬物都在新生太陽的擁抱下飛揚。

這樣大愛的陽光同樣照顧懶床的人。

柳翠翠一只腳伸出被窩，里衣褲腳向上折著，仰著頭微張嘴呼呼大睡。

也不知道夢到了什么，癡笑地砸吧嘴，翻個身，伸出來的那只腳夾住被子，大半個身子裸露在冷冷的空氣中，依然睡得很香甜。

這是柳金花第二次來叫柳翠翠了，見到這樣的睡姿，手上拳頭握緊，內心咬牙切齒：她根本就沒有把我昨天的話聽進去。睡得倒香！

要說柳翠翠是不是真的沒記住柳金花昨日那番令人驚悚的話，實則也不然。

昨晚上柳翠翠也是翻來覆去想著穿書這件事情睡不著覺，才導致今早上起不來床，有兩點她實在是想不明白。第一，自己為什么會穿進這本書里，原著里根本沒有提到一點點關于“柳翠翠”這個人物的句子。第二，為什么柳金花會說出“這個世界是假的”這樣的話，難道是發現了什么嗎。

就這兩個問題擾得柳翠翠扎耳撓腮，開始理線索，從現實世界去世到書中世界重生再到現在，十五年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被她會想了個遍，也沒有抓到些蛛絲馬跡。

最終是在是挺不住熬夜太晚，望著窗戶外，像貼在天上似的明月睡著了。

“柳翠翠！”柳金花實在是受不了了，大聲喊道。

“啊！？”柳翠翠被驚醒，猛地坐起，看見柳金花一臉陰沉，雙手緊握成拳頭，站立在床前。

睡懵的柳翠翠打個哈欠，用手揉揉眼，迷迷糊糊地問：“怎么啦，叫這么大聲。”

等了一會，柳金花不接她的話。

“誒呦，我真的很困很困，再睡一下小會兒。”說完又要躺下去。

柳金花見勢，大步向前，一把抓起要重新蒙上頭的被子，拉開。“不要再睡了！我家早飯都吃過了，趕緊起！再睡就要到午飯了！今天集市上還有新來的戲班子表演，去晚了就搶不到位子了，快起！”

一邊說，一邊把柳翠翠拉得坐起來。

即使坐起來了，柳翠翠的眼睛還沒有睜開，嘴里嗯嗯回應柳金花的催促。

柳金花尋找翠翠換下來的衣服，無奈問：“你昨晚上到底干什么，困成你家大黃了都要。”

一頓翻找，最終在床尾的一堆里面找到了，陳黃色的夾襖，米黃色的上衣和明綠色的厚褶裙。

等拿到柳翠翠跟前，見柳翠翠原本怎么著都不愿意睜開的雙眼，睜得炯炯有神，一點困意都沒有。

柳金花怔住，小心問：“你，你怎么了？”

柳翠翠緩慢地轉過頭，那雙黑漆漆的眼眸盯著柳金花。

“金花兒，還有早飯吃嗎。”

柳金花：……（無語，實在是無語）

拿在手上的衣物，一把甩在柳翠翠臉上。“沒有了！這個點兒豬都吃飽了！”說完快步走出門，用力一關。

都在院子里了還不忘喊道：“趕緊換好衣服出來！”

“哦。”細蚊子一樣的聲音。

柳金花走回自己家廚房，屋外美如畫的風景她是一點欣賞的心思都沒有，煩躁真的特別煩躁，無奈的煩躁。

走到灶臺前，搖起一瓢水倒進鍋里，沖刷早餐的飯碗上的殘留，拿起干木瓜絲狠狠地搓洗碗筷。

“可惡啊柳翠翠！你到底什么時候能不讓別人叫你起床！你到底什么時候才肯早起！氣死我了！什么時候能變得正經起來！”

碗筷上的臟污就好像是柳翠翠的缺點，使勁搓洗反復搓洗，柳翠翠就可以去掉懶惰的性子。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緣故，柳金花手上越來越有勁兒。直至看到堆疊煥然一新的碗筷，柳金花長舒一口氣，順暢了。

這邊還賴在床上的柳翠翠，從床上爬下來，眉頭緊皺，繁瑣都寫在了眼下的烏青上。

剛剛柳翠翠那一句問話又勾起了昨晚的苦思冥想，百思不得其解。

換好衣服，鋪好床，走出屋子，被陽光晃了眼睛，終于決定不在苦心思考，決定日子過一天算一天，來都來了，先過著再說唄。

想通的柳翠翠，一掃陰霾，洗漱完，開開心心蹦蹦跳跳地去隔壁院子找柳金花了。前門沒關緊，柳翠翠先是往縫隙里瞄上一眼，見金花兒的父親不在家，才大大方方地推開門，往廚房里蹦跶去。

“金花兒～”人還沒進廚房門，黏膩的話聲就先飄進去。好讓柳金花打個寒顫。

柳翠翠跨上門檻，一蹦，站穩，雙手像展翅一樣撲騰。一臉笑瞇瞇，露出白牙，眼睛彎成一條縫。

“干嘛。”平靜的金花冷冷回。

“不干嘛呀～誒呀！你這么會洗碗啊，蹭亮蹭亮的。”柳翠翠故作驚訝，做作地捂著嘴巴。

柳金花不回她，心里卻有些翹，哼一聲。

“誒呦～”柳翠翠靠過來，手搭在柳金花的肩膀上，撒嬌。她后面的話還沒開始說，柳金花就知道她要說什么。

“好了嘛，不要生…”“好了嗎，不要生氣了，明天一定早起。是這樣嗎？”

柳翠翠這下無話可說，不好意思地望著板著臉的柳金花，展示自己那雙無辜水靈的大眼睛。

許久，柳金花長嘆，控訴到：“你每次都說明天明天，下次下次，那次有真的做到過。”

柳翠翠見柳金花主動給臺階，立馬接上：“知道了，知道了。下次肯定不會了。”

“那咱們什么時候去集市上？”“你不餓嗎，等會兒吧，你沒醒之前李子然來過了，他說等他一起去。”

“那他人呢？”“跑回家去給你那吃的墊肚子了！”“哇！這么好！”“誰讓你都不吃早飯，每次中午還要到我家里來蹭飯吃。”

柳金花說完，要往外走去，柳翠翠笑嘻嘻，也跟著出去。“因為你娘做飯好吃啊。”“其實是你不會做飯吧，伯父伯母也真是放心你一個人在家。”“這不是看咱兩家住的近，你們又這么好，他們可放心我了。”

見柳金花要進里屋，開口問：“誒？你往里面去做什么，不是等李子然嗎？”

柳金花，往后瞟一眼她“當然是去那錢啊，你去集市上不拿錢嗎？伯父給你留好了吧，在枕頭底下，他們出門前囑咐我跟你講，叫你帶緊在身邊別弄丟了。”

“嗷嗷嗷。”

跟著柳金花進屋拿好錢，拉著又進了自家屋子拿錢和玉蜜糕的糕點，才在院門口等著李子然來。

柳翠翠打開油包紙，往柳金花眼前遞過去。“給，昨個我娘和我奶回來時候帶的，你們幫我干活，這是酬勞。挑自己喜歡的吃。”

柳金花看著眼前各式各樣的甜糕點，挑了一個桃花樣的淺嘗一口。“嗯？為什么是桂花味兒的？”“啊？桂花味兒的桃花酥？我嘗嘗。真的誒，雖然但是這桂花味兒還挺濃的。不錯不錯。”

不愛吃重口的柳金花，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了一眼柳翠翠陶醉的表情，兩口塞完了身下的桃花酥。

李子然也沒有讓兩個小姑娘久等，急急忙忙跑來了，懷里捂著幾個熱包子。

到這兒第一句話“翠翠，吃包子，我奶奶包的，這個是豆沙，這個是肉的…”李子然喘著氣，滿心歡喜地向柳翠翠推銷自己家的包子，額頭上有些細細的汗珠。

嘴里塞滿了糕點的柳翠翠，眼睛閃亮地盯著李子然手里用油紙袋捧著的幾個白胖胖還冒著熱氣的包子。

這大概就是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吧

柳金花在旁邊開口：“我們先出發吧。看看能不能搶到好一點的位置。”

李子然好像這才看到站在旁邊的柳金花，熱情地也遞給了她一個包子，柳金花苦笑。

“嗯，行啊，走走走，我們邊走邊吃。”柳翠翠含糊不清回應。想起來手里的糕點，拿起一塊往李子然嘴里塞。

“走吧走吧。”自顧自地往前走，完全不顧后面臉紅透的李子然和一臉驚訝的柳金花。

柳金花匪夷所思地瞧了眼李子然通紅的臉，李子然察覺到她的視線，不敢抬頭看，含糊地說了什么，往柳翠翠的方向跑去，卻沒有并齊。

柳金花覺得好笑，一個正正經經的男子漢，害羞成這樣。搖搖頭，跟上去。

就這樣，三個人才踏上去看戲曲雜劇的路。

幾個附近村里面都收到了消息，好多人到鎮上去看戲班子了，看戲的地方離裕谷街不怎么遠，轉個幾個彎，走幾個胡同就到了。

戲臺子是開茶館的李老板花錢建起來的，戲臺子也建在茶館里面，聽村口聚在一起的老人們說過，自從這個戲臺子建起來以后，李老板的茶館生意是越來越紅火，搶了好多了茶館的生意。因此也多了不少效仿李老板，在自家茶館里面搭戲臺子，生意卻不如李老板好。

柳翠翠他們到的時候，人已經要圍的水泄不通了，里三層外三層，嘰嘰喳喳地都是說聲，不過還好李子然的奶奶和柳翠翠的奶奶先來到幫他們三人占了位置。

柳翠翠剛一進來，就感嘆這茶館里面真是古香古色，戲臺子往上三層樓，每一層的窗戶外的光都投向戲臺子，這樣天然的光可比燭光燈籠照的光好看多了。戲臺子上的花紋，什么山啊水啊，松啊都雕刻得惟妙惟肖，木頭看起來都平滑光亮，大概是紫檀木的。柳翠翠也不太懂這些，只是一味地驚嘆。

“金花兒，你娘帶著你小弟在二樓坐著呢。你就先跟我們坐在這兒，別亂跑！”柳翠翠的奶奶，湊到柳金花的耳朵大聲說。

柳金花被奶奶的大嗓門刺得往后退，但還是禮貌地大聲回了句：“知道了！”

“咚咚咚！”一陣響亮的敲鑼聲，壓過全茶館密密麻麻的吵鬧。

茶館內頓時安靜下來，都聽著臺子上穿著華麗的李老板講話。

“鄉親們好，外鄉們好！大家有遠道而來的，有出了家門左拐的。”引起一小段如浪花翻涌過的笑聲。

“哈哈，今天齊聚鄙人的茶館內，是我李勇冒的榮幸。所以為了不辜負大家對李某的期盼，李某請來了遠近聞名的豫州梆子戲！”茶館里一片歡呼鼓掌聲不絕于耳。

柳翠翠托著下巴，覺得無聊，心里嘀咕：好像熟悉的開場啊，啊回到了學校操場上一樣。好困。

臺上的李老板又情緒激昂地梗著脖子講了些什么，柳翠翠心思去聽，現場響起絡繹不絕的掌聲。戲曲開始了。

柳翠翠一看上臺人的裝扮，心里驚嘆，這衣服這妝造真了不得啊，以前只是在手機上刷到些戲曲表演的視頻，如今居然現場看到了。剛放下的手，又因為聽不懂豫劇在唱些什么，又撐在了下巴上。迷迷糊糊間還在想，為什么沒有字幕。

李子然看著臺上咿咿呀呀唱戲曲的人，跟著周圍一起鼓掌，看到精彩時下意識想去扒拉柳翠翠，讓她也瞧瞧。一轉頭，發現柳翠翠頭朝著自己這邊，撐著的手也要不自覺地倒下去，整個人處在一種半飄零的狀態。沒忍心打擾。抬頭看見柳金花也注意到了柳翠翠這幅樣子，跟李子然對視一眼，兩手一攤表示無奈地搖搖頭。

柳翠翠頭漸漸下沉，李子然不敢輕易亂動，怕吵醒柳翠翠，局促端坐著。眼睛雖然看著前方精彩絕倫的戲劇，耳朵里也還有周圍的聲音傳來，一剎那周圍都安靜了，耳邊只有柳翠翠緩慢的呼吸聲，被姑娘發絲撥弄的癢感。

柳翠翠頭靠在李子然肩膀的一剎那，他的魂魄石化般動彈不得，呼吸急促，心跳跟著臺上的敲鑼打鼓韻動。

他的頭也不敢亂看，因為他已經感受到柳金花轉過來的視線，他想要藏卻藏不住的紅暈被柳金花這個旁觀者盡收眼底。

好在柳金花并沒有說什么，她剛剛好像笑了…李子然忐忑不安地想。

戲劇一場接著一場，好在眾人的焦點并不在這個青澀的男孩身上，時間在歡樂中過得很快，轉眼間就結束了。

聽著周圍桌椅滑動的聲響，擁有上課體質的柳翠翠敏銳地察覺這一點，抬頭伸個舒適的懶腰，這場覺睡得格外舒服。

“結束了嗎。”柳翠翠打著哼唧問旁邊的人。

“是啊，懶蟲！”柳金花放下手中的茶杯，用手點點柳翠翠顯得有點亂遭的頭發。

“那該走了！誒呀，好不容易來一次鎮上，咱得去逛逛。”柳翠翠站起身，看向坐在兩側的人。“誒？咱奶呢？”

柳金花看了眼，低頭還有點紅紅的李子然，拍拍示意他起身走了。“你奶奶跟李子然奶奶去后臺找戲班子的人聊天喝茶去了。走了。”

李子然默默起身，拿起沒吃完的糕點，悄悄看了眼柳翠翠又低下頭。

柳金花嘆氣。

柳翠翠好久都不出門一趟，這次肯定要拉著他倆玩的盡興，睡飽了的柳翠翠走得飛開，在街道上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眼花繚亂。

最后停在一個賣面具的攤位上，拿起一個老虎的就往臉上戴，轉頭裝模作樣地嚇唬后面兩個。后面倆個一個揣著心事尚有余悸，另一個只覺得幼稚。

柳翠翠見兩人沒多大反應，也不覺得尷尬，轉頭又去挑選別的款式。

這時突然從人群中竄出兩個跑得飛快的人，嘴里喊著讓讓之類的話語。

柳翠翠一行人聞聲看去，就見一個膚色黑點的穿著棕色圓領袍，豎起高馬尾的男娃拽著一個頭上戴粉紅色頭飾的女娃狂奔。

這兩人跑得太快，到柳翠翠這邊的時候，李子然來不及閃避，懷里的糕點被全部撞掉，散落在磚地上，裹上一層灰。

“你們！…”李子然吵那兩人喊，那倆人跑得太快，一會兒就消失在人群中，一時間的沉默，李子然看著地上的糕點，有些愧疚地看向柳翠翠，還望望一旁驚愕的柳金花。

柳翠翠看著地上灰撲撲的糕點，心里涌上憐惜，對著李子然安慰到:“沒事的，你沒摔倒就好，那倆人跟要串稀了似的，跑那么快。”

柳金花這時也出聲：“她都說沒事了，放松點。”隨后蹲下來把糕點撿起來放在牢牢抓在手里的油紙里。柳翠翠也放下面具，蹲下來細細憐惜，裝作哭鼻子“嗚嗚嗚，我可憐的糕點吶。小白菜啊，地兒里黃。”

“好了。”柳金花笑出聲。“誒子然哥你快蹲下來，這是你的銀鎖嗎？”柳翠翠在地上發現一個樣式繁瑣的銀飾，拿在手里問向李子然。

李子然這時候也蹲下。“話說我們一定要蹲著嗎。”柳金花一語道破。

“這，不是我的，估計是剛才跑過去的那兩個人的。”李子然細細端詳，想起剛剛那兩個人就一臉愁惡。

柳翠翠被李子然緊縮眉頭的表情可愛到了，哈哈笑了兩聲，一點也沒有喪失想了很久那叫糕點，才拿到手沒吃幾塊就全軍覆沒的人該有的衰樣。

她才不會這么小氣因為幾些個糕點就跟好朋友鬧翻臉，再說了這又不是他的錯。

“誒？你們看這銀鎖上好像有名字。”蹲著的三人里面就只有柳金花在認真研究銀鎖。

兩人聞言看向柳金花手指的那一面，上面隆起的三個秀麗的字跡——張沐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