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草葉上顫動,折射出細碎的晨光。
白溪棠慢悠悠地走在林間小道上,衣服上的銀飾隨著步伐發出細碎的聲響。
“小白!”寧榮榮小跑著追上白溪棠,裙擺上沾了幾滴露水?!澳銊偛攀枪室鈿獯髱煹??”
白溪棠頭也沒回,聲音像清晨的薄霧般濕潤又疏離:“不是,是真的沒必要?!?/p>
寧榮榮愣在原地。陽光透過樹葉間隙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這一刻她突然意識到——如果足夠強大,確實不需要考慮融入團體,也不需要尋找能托付后背的伙伴。
她想起第一次吃白溪棠做的面包時,那股溫暖全身的安撫感;這個游離在團體之外的少女,身上那種滿不在乎的慵懶氣質…
“快點兒跟上,我想按時吃飯。”白溪棠的聲音隨風飄來。寧榮榮回過神,發現對方已經走出十余米,晨霧中那道身影若隱若現。
她急忙加快腳步,繡著七寶琉璃塔紋樣的軟底鞋踩在泥地上,留下淺淺的腳印。
學院大門處,七個竹筐在晨光里投下整齊的影子。唐三正彎腰檢查戴沐白筐中的巨石,手指在石塊表面輕輕敲擊,發出沉悶的聲響。
白溪棠靠著青石墩漫不經心地打量——那些竹筐編織得相當精細,邊緣都用軟布包了邊,顯然不是臨時準備的。
“十五公斤...”戴沐白試著抬了抬了裝著一整塊巨石的竹筐,手臂肌肉微微隆起。
他忽然轉頭看向屬于白溪棠的竹筐,眉毛驚訝地上揚:“你的居然有十三公斤?”
白溪棠懶散地掀起眼皮,玄紅色的眼瞳像狐科動物般在光線變化中微微收縮:“很奇怪?”
她單手拎起自己的竹筐手腕一轉就甩到背上,動作流暢得像在拿一片羽毛。
這個舉重若輕的動作讓正在喝水的奧斯卡直接噴了出來。
寧榮榮咬著嘴唇看向自己筐中僅有五公斤的整塊石頭,突然抬腳踢飛了路邊的一顆小青石。她雪白的手背上浮現出淡青色的血管——不是因重量,而是那份不甘。
“開始吧。”朱竹清清冷的聲音響起。黑發少女已經利落地綁好背帶,修長的手指將繩結系得一絲不茍。
她深紫色的眸子掃過眾人,最后在白溪棠身上停留了一瞬,眼底閃過一絲探究。
八道身影陸續出發,腳步聲驚起田埂上的云雀。
大師背光而立的身影在石板路上投下長長的陰影。他嘴角微微抽動,看著八人逐漸遠去的背影,露出轉瞬即逝的微笑。
“在不用魂力的情況下負重長跑...”弗蘭德的聲音從樹后飄來,帶著幾分擔憂。“這種懲罰是不是太重了?數百公里,別說中午,天黑他們都完不成吧?比我還狠?!?/p>
落在最后的白溪棠耳朵尖微動,捕捉到遠處弗蘭德的嘀咕聲。
她唇角彎起狡黠的弧度,加速追上了朱竹清。深藍衣擺掠過晨露未干的草叢,竟沒沾濕半分。
朱竹清敏銳地察覺到身后的氣息。她微微側頭,看見白溪棠保持著與自己1米的距離,呼吸平穩得如同閑庭信步。
更令她驚訝的是,對方背負重物跑動竟像蝴蝶般輕盈,每一步落地都只發出細微的聲響。
前方不遠處,戴沐白和唐三已經停下腳步。身后數百米,小舞、馬紅俊和奧斯卡正努力追趕,而寧榮榮雖然滿臉不甘,但體力差距讓她不得不落在最后。
“怎么停下了?”朱竹清在戴沐白和唐三身邊剎住腳步,清冷的聲音響起。身后的白溪棠順勢靠向路邊的櫸樹,竹筐與樹干相撞發出悶響。
她隨手扯了片嫩葉含在唇間,青澀的草木香在舌尖緩緩漫開。
唐三調整了一下肩帶,藍銀草武魂帶來的敏銳感知讓他注意到所有人的狀態:“等會兒。”
很快,后面的四個人也追了上來。
晨露順著櫸樹葉尖滴落,在唐三肩頭的竹筐邊緣濺起細碎的水花。七個人自發地圍成一個圓圈——唯一的缺口是仍然靠在樹上的白溪棠。
“老師在我們出發前說過,我們是一個整體,要求我們共同完成此次懲罰?!碧迫穆曇羝椒€而清晰,“除了我要跑十二個來回以外,你們也必須同時完成。
以我對老師的了解,這次不僅是懲罰,還是讓我們鍛煉身體?!?/p>
他環視眾人,目光在每個人臉上停留片刻:“因為昨天老師和我說過身體是魂師的基礎。我能越級吸收人面魔蛛的魂環就和身體素質有關。
更重要的是這次的懲罰可能是一個考驗考的就是集體性。我們是一個整體。論體力,我和戴沐白或許能夠支持。
可你們卻未必,我看我們必須想辦法。讓大家能共同完成這次考驗。”
白溪棠聞言抬眼看他,玄紅色的眸子里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唐三敏銳地察覺到她的視線:“有什么問題嗎?”
“我也可以。”白溪棠的聲音懶散卻堅定,指尖無意識地繞著九冥幽鈴的鏈子。
唐三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指的是什么:“哦,那...那樣最好?!彪m然他嘴上這么說,但眼底的懷疑還是被白溪棠捕捉到了。
她沒再多說,只是輕輕“嘖”了一聲,轉頭看向遠處起伏的山巒。
奧斯卡微皺著眉,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鏡:“我認為唐三說得對。這應該就是在考驗我們?!?/p>
他指了指每個人的竹筐,“我們的負重不同,應該是大師刻意計算了我們每個人的體力與承重極限范圍?!?/p>
他的目光依次掃過眾人:“像唐三和戴老大,應該是在極限承受之內能完成,甚至還有體力存留;像胖子應該是剛好達到極限;自然也有超過極限承受范圍的。”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只有大家協作才有可能完成。那超過極限范圍的,恐怕就有我...還有榮榮?!?/p>
奧斯卡的觀察力確實敏銳,但他故意沒提白溪棠——因為他真的不確定。
從表面看,小白還是一副風輕云淡的模樣,甚至沒有一絲疲憊的跡象。
馬紅俊直接嚷道:“干脆我們作弊吧!偷偷吃點小奧的恢復大香腸,還害怕體力不足?”
“作弊?”奧斯卡沒好氣地瞪了胖子一眼,他是聰明人,絕不會做那樣的傻事,“胖子,我問你一句,你能確定老師沒有在監督我們?萬一被發現作弊,恐怕就不是現在的懲罰這么簡單了?!?/p>
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繼續分析:“大師對我們進行這樣的懲罰一定有他的深意,只好不壞?,F在我們要做的就是想辦法盡量減少體力的消耗。”
一直靠著樹的白溪棠突然扭了扭脖子,調整了一下背帶。
她心里清楚,大師確實是在鍛煉他們的體能,同時也在測試每個人的極限。
但這么討論下去,還不如直接開跑來得實在。
朱竹清地注意到了白溪棠的不耐煩,深紫色的眸子微微瞇起。
這時唐三突然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靈光乍現的興奮:“老師讓我們負重跑不能用魂力。八個人的總負重就這么多...”他環視眾人,“變通一下,只要能夠帶著這些負重的石頭完成懲罰就可以了。那么,奧斯卡,把你的石頭先給我吧?!?/p>
奧斯卡愣了一下:“好兄弟。不過現在還沒必要?!闭f到這,他挺直身體,微偏頭看了一眼樹下有些煩躁的白溪棠,快速補充道:“我看不如這樣。
八個人按照速度最慢的那個人的速度勻速跑,既能聚集在一起,勻速又最節省體力。等誰堅持不住了再互相幫忙調節負重,你們看如何?”
寧榮榮眼睛一亮,笑著拍了拍奧斯卡的肩膀:“可以啊,小奧,沒看出來你還挺聰明?!?/p>
奧斯卡臉上忍不住露出一絲嘚瑟:“那當然,這算什么?”
白溪棠從樹干上直起身子,竹筐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
她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眾人,指尖輕輕撥弄著九冥幽鈴:“那就按最慢的來。走吧,再耽擱下去午飯真要趕不上了?!?/p>
戴沐白在眾人中年齡最大,實力也最強。見白溪棠沒有反對的意思,便一揮手,立刻展現出老大的帶頭作用:“別廢話了。站在原地也會消耗體力。開始跑吧!就按小奧說的辦?!?/p>
朱竹清站在一旁,才發現到一個細節,在白溪棠走路時——她的每一步都恰好踩在草地上最堅實的位置,仿佛能預知地面每一處的承重能力。
這種近乎本能的精準,讓黑發少女眼中閃一絲探究。
“好,都調整好了?那就出發!記住,保持勻速!”
八道身影再次啟程,這次他們保持著整齊的隊形,以寧榮榮能夠承受的速度勻速前進。
陽光漸漸變得強烈,將他們的影子投在鄉間小路上,拉成一條長長的直線。
白溪棠跑在隊伍中段,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每一步都精準地控制著與前后同伴的距離。
她的九冥幽鈴隨著跑動的節奏發出細微的脆響,像是某種無聲的韻律,悄然影響著整個隊伍的呼吸頻率。
第一個往返很快在勻速中完成。
當真正跑起來時,眾人才真切感受到負重帶來的壓力。如果只是普通跑步,這點來回六公里左右的路程對他們這些被魂力改造過的身體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即便是奧斯卡、寧榮榮這樣的輔助系魂師也能輕松應對。
但加上負重后,身體明顯變得不適應。
一個來回下來,寧榮榮和奧斯卡已經汗流浹背。其他人也都露出了不同程度的疲憊——戴沐白的金發被汗水打濕成一綹一綹,唐三的衣服被汗水浸濕緊貼在背。小舞的蝎子辮不再歡快地跳動,馬紅俊的圓臉上掛滿了汗珠。一向冷峻的朱竹清也微微喘著氣。
除了——看起來依舊沒什么變化的白溪棠。
她就像一臺不知疲倦的機器,額頭上連一滴汗珠都沒有,呼吸平穩得仿佛只是在散步。
竹筐在她背上輕若無物,隨著步伐規律地晃動。
快到學院門口時,一個令所有學員驚訝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中——玉小剛正站在一張木桌旁,桌上擺著一個碩大的木桶。
“先喝點水,再繼續?!庇裥偟脑捬院喴赓W。桶內是略帶咸味的溫水,顯然放了鹽。
白溪棠拿著木杯抿了一小口,并不感到驚訝。
在她的記憶中,七魄還未歸全時,父親為了不讓她只沉迷于修煉,經常帶著她一起長跑、爬山。每次鍛煉到一半,母親都會端來一杯加了鹽的水;有時是加了蜂蜜的。
她知道這是為了補充體內流失的水分,也能緩慢恢復一些體力。而現在這點重量和距離,對她而言只能算是小兒科。
大師只允許每人喝一杯。等他們喝完,立刻催促他們繼續踏上懲罰之路。
鹽水的確發揮了作用,奧斯卡和寧榮榮明顯感到體力恢復了幾分,原本發軟的腿又有了力氣。
二次往返,三次往返,四次往返……
每一次往返回回到學院,都能喝到大師準備的溫鹽水。但每次都只能喝一杯——因為喝多了不僅沒有效果,反而會起反作用。
寧榮榮和奧斯卡都震驚于自己竟然能堅持下來四個往返。
但鹽水終究只是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