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電影院門口，余小楠不停地整理著裙擺。她比約定時間提前了二十分鐘到達，現在正站在巨大的海報下，心跳快得像剛跑完八百米。

“余小楠！“

她轉頭，看見周明月正朝她揮手，身旁是滿臉不情愿的周明遠。周明月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比上次見面時更顯青春活力；周明遠則是一身黑，連帽子都是黑色的，活像個準備執行任務的夜行者。

“你來得真早。“周明月笑著說，“我還以為明遠會拖到最后一分鐘呢。“

周明遠瞪了姐姐一眼：“票呢？“

“急什么，電影還有半小時才開始。“周明月轉向余小楠，“你腿好了嗎？“

余小楠點點頭：“已經能正常走路了，謝謝關心。“她偷偷瞄了眼周明遠，發現他正盯著地面，好像那里有什么特別吸引他的東西。

“走吧，先去買爆米花。“周明月自然地挽起余小楠的手臂，“讓這家伙請客，算是報答你平時在學校的照顧。“

余小楠驚訝地看向周明遠：“我什么時候照顧他了？“

周明月眨眨眼：“他說的啊。說你幫他改作文，還借他筆記。“

余小楠的臉一下子熱了起來。她確實經常和周明遠一起學習，但沒想到他會把這些事告訴姐姐。周明遠的耳朵已經紅得快要滴血，一把搶過錢包就往售票處走：“你們等著！“

電影開始后，余小楠坐在周家姐弟中間。當熟悉的久石讓旋律響起時，她忍不住小聲跟著哼唱。黑暗中，她感覺到周明遠轉頭看了她一眼。

“你也喜歡這曲子？“他低聲問。

余小楠點點頭，突然意識到他可能看不清，又補充道：“我手機鈴聲就是這個。“

周明遠輕笑了一聲，沒再說話。大銀幕上的光芒映在他側臉上，勾勒出柔和的輪廓。余小楠發現，放松狀態下的周明遠其實長得很好看，尤其是眼睛，像兩顆浸在清水里的黑葡萄。

電影結束后，周明月突然說有事要先走，留下他們兩個面面相覷。

“我姐就這樣，“周明遠無奈地說，“總是臨時變卦。“

余小楠倒不介意，反而覺得更自在了：“那我們...回家？“

周明遠看了看表：“還早。要不要去旁邊的書店？那里有宮崎駿的畫集。“

書店很安靜，周末下午也沒什么人。他們找到了動漫專區，周明遠熟練地從架子上抽出一本厚厚的畫冊。

“你看過這個嗎？“他翻開其中一頁，指著《風之谷》的設定圖。

余小楠湊近去看，肩膀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兩人同時僵了一下，但誰都沒有移開。畫冊的紙張散發出淡淡的油墨香，混合著周明遠身上清爽的薄荷味，讓余小楠有種奇妙的安心感。

“我家有這本，“周明遠小聲說，“下次...可以借你看。“

余小楠抬頭看他，發現他的睫毛在燈光下投下一片細密的陰影：“真的？“

周明遠點點頭，嘴角微微上揚：“反正你也借過我漫畫。“

他們就這樣在書店待了一下午，從宮崎駿聊到其他動漫，又從動漫聊到學校的事。余小楠驚訝地發現，一旦打開話匣子，周明遠其實很健談，尤其是談到喜歡的話題時，眼睛會閃閃發亮，完全不像學校里那個沉默寡言的男生。

分別時，周明遠突然從書包里掏出一個紙袋：“給你。“

余小楠打開一看，是《天空之城》的官方明信片套裝，限量版的。

“這...太貴重了！“余小楠連忙推辭。

周明遠別過臉去：“買多了。你不要我就扔了。“

余小楠趕緊抱緊紙袋：“我要！謝謝！“

周明遠嘴角微微上揚，轉身就走，背影挺拔得像棵小白楊。余小楠看著他的背影，心里泛起一陣暖意。

周一回到學校，他們的關系明顯不一樣了。課間時，周明遠會自然地走到余小楠座位旁，討論作業或者新出的漫畫；放學后，他們經常一起走到校門口，有時還會在附近的奶茶店逗留一會兒，分享一杯珍珠奶茶。

“你們倆最近關系很好嘛。“一天午休時，張曉雨意味深長地說。

余小楠正咬著吸管喝周明遠帶來的酸奶——他說是姐姐買的，但他不喜歡這個口味。“就是普通朋友啊。“她含糊地回答。

張曉雨壓低聲音：“林妙妙都快氣瘋了。她喜歡周明遠那么久，結果現在你和他走得最近。“

余小楠皺起眉頭：“我和周明遠只是聊得來而已。再說了，他又不喜歡林妙妙。“

“你怎么知道？“張曉雨突然問，“說不定周明遠真的喜歡你呢？“

余小楠差點被酸奶嗆到：“胡說什么！我們就是朋友！“

但張曉雨的話還是在她心里投下了一顆小石子，激起一圈圈漣漪。那天下午的數學課，余小楠走神了，筆尖在草稿紙上無意識地畫著圈圈。直到一個小紙團砸中她的手背。

她偷偷展開紙條，上面是周明遠熟悉的字跡：“專心聽課。放學后教你解這道題。“

余小楠抬頭，正好對上后兩排周明遠的目光。他挑了挑眉，用口型說了句“笨蛋“，然后低頭繼續記筆記。余小楠突然覺得心跳加速，趕緊轉回身去，把注意力集中在黑板上。

放學后，教室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周明遠拖了把椅子坐到余小楠旁邊，開始講解她不會的那道幾何題。

“先畫輔助線，“他的鉛筆在紙上劃出一道清晰的痕跡，“然后利用相似三角形的性質...“

余小楠努力集中精神聽講，但周明遠靠得太近了，她能聞到他校服上陽光的味道，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薄荷香氣。他的手指修長干凈，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指節分明得像精心雕刻過一樣。

“聽懂了嗎？“周明遠轉頭問。

余小楠猛地回神，發現自己根本沒聽進去：“呃...能不能再講一遍？“

周明遠嘆了口氣，但眼神里沒有不耐煩：“這次認真聽。“

第三遍講解后，余小楠終于明白了。她試著獨立解出一道類似的題目，周明遠在旁邊看著，偶爾點頭。

“其實你挺聰明的，“他突然說，“就是注意力不集中。“

余小楠撇撇嘴：“我數學一直不好。“

“但你語文好啊，“周明遠翻開她的作文本，“上次那篇《我的朋友》，李老師給了滿分，還當范文念了。“

余小楠驚訝地看著他：“你記得這么清楚？“

周明遠似乎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耳根微微發紅：“因、因為我的作文才六十分，李老師拿你的當正面教材批評我。“

余小楠忍不住笑了：“那要不要我教你寫作文？“

周明遠猶豫了一下，點點頭：“成交。你教我語文，我教你數學。“

就這樣，他們建立起了“互補學習小組“。每周二、四放學后，教室里總能看到他們埋頭學習的身影。余小楠發現周明遠其實很聰明，只是不擅長表達；而周明遠則驚訝于余小楠對文字的敏感度，她總能一眼看出他作文中的問題。

期中考試后，周明遠的語文破天荒地考了七十五分，余小楠的數學也及格了。李老師在班上表揚了他們的進步，引來一片意味深長的目光。

“看來'情侶互助'效果不錯啊。“林妙妙故意提高音量說。

教室里頓時響起一陣哄笑。余小楠低著頭，感覺臉燒得厲害。她不敢看周明遠的反應，只能死死盯著試卷上的分數。

下課鈴響后，余小楠第一個沖出教室。她躲在女廁所里，直到上課鈴再次響起才不得不回去。一進教室，她就感覺到氣氛不對——同學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看到她進來，目光中都帶著幾分好奇。

余小楠忐忑地回到座位，發現桌上放著一張紙條：“別理他們。你的數學作業在我這兒，放學后還你。——運“

字跡有些潦草，像是匆忙間寫下的。余小楠悄悄回頭，周明遠正若無其事地翻著課本，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

放學時，余小楠故意磨蹭到最后。等教室里人都走光了，周明遠才走過來，把作業本放在她桌上。

“謝謝。“余小楠小聲說。

周明遠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開口：“林妙妙她們就是閑得慌。不用在意。“

余小楠抬起頭，發現周明遠的表情異常認真。陽光從窗戶斜射進來，給他的輪廓鍍上一層金邊，讓他看起來像一幅被點亮的畫。

“我沒在意，“余小楠勉強笑了笑，“就是...不想給你添麻煩。“

周明遠皺起眉頭：“什么麻煩？“

“你知道的...她們總說那些話...“

“所以呢？“周明遠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幾分，“就因為幾個無聊的人胡說八道，我們連朋友都不能做了？“

余小楠愣住了。這是周明遠第一次這么直接地表達自己的態度。他站在那里，背挺得筆直，眼神堅定得像是在宣戰。

“我不是那個意思...“余小楠急忙解釋。

周明遠深吸一口氣，語氣緩和下來：“我知道。走吧，今天該你教我寫作文了。“

從那天起，班級里的流言似乎沒那么可怕了。周明遠開始公開和余小楠一起吃飯、討論問題，甚至會在她值日時留下來幫忙。林妙妙那伙人雖然還在背后指指點點，但已經不敢當面說什么了。

五月底的一天，余小楠接到媽媽電話，說她和爸爸決定離婚了。掛掉電話后，她躲在樓梯間哭了一場，直到周明遠找到她。

他什么都沒問，只是遞給她一包紙巾，然后安靜地坐在旁邊。等余小楠哭夠了，他才從書包里掏出一盒巧克力：“我姐買的。她說甜食能緩解心情。“

余小楠接過巧克力，突然覺得沒那么難過了。陽光透過樓梯間的窗戶灑進來，在地上畫出一塊明亮的光斑。她和周明遠肩并肩坐著，分享著那盒略有些融化的巧克力，誰都沒有提即將到來的小升初考試，也沒有提那個關于“情侶“的謠言。

在這一刻，在這個小小的樓梯間里，只有巧克力的甜味和身旁朋友安靜的陪伴，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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