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遠生日當天，余小楠站在門口，手指緊緊攥著背包帶。包里裝著她花了三周制作的友誼紀念冊，每一頁都記錄著他們從初遇到分別的點點滴滴。此刻她卻猶豫著是否該進去——三年沒見，周明遠還會想見她嗎？

“余小楠？“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余小楠轉身，看到周明月穿著休閑T恤和牛仔褲，手里拿著一個小蛋糕盒。

“我就知道你會來。“周明月笑著挽住她的手臂，“明明他們已經在里面調音了，我們從側門進去吧。“

余小楠的腳像生了根：“明月姐，我...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個好主意。萬一他不想見我...“

“他每天都在想你。“周明月直接了當地說，拉著她往側門走，“初三那年他每天放學繞路經過你家舊居，高中后每次路過圖書館都要進去轉一圈，就因為你說過喜歡那里的氛圍。“

余小楠的心跳加速，任由周明月拉著她穿過昏暗的走廊。音樂聲越來越近，夾雜著調試樂器的雜音和零星的笑聲。

周明月推開一扇標有“工作人員專用“的門，里面是一個小型休息室。“你先在這兒等著，“她指了指舞臺方向，“我去告訴明明你來了。“

“等等！“余小楠急忙拉住她，“能不能...先別告訴他？我想先看看...如果他不想見我，我就悄悄離開。“

周明月挑了挑眉，但點頭同意了：“演出七點開始，你可以從那個簾子后面看舞臺，不會被發現。“

周明月離開后，余小楠小心翼翼地撩開簾子一角。舞臺上的燈光已經亮起，幾個男生正在調試設備。她的目光立刻鎖定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周明遠穿著簡單的黑色T恤和牛仔褲，抱著一把木吉他坐在高腳凳上。三年過去，他的輪廓更加分明，肩膀寬了不少，但低頭調音時那撮不聽話的頭發依然翹著，和記憶中一模一樣。

“明明，試試麥克風。“一個戴眼鏡的男生說。

周明遠湊近麥克風，輕輕彈了幾個和弦：“一、二、三...“他的聲音比三年前低沉了許多，但那種冷靜中帶著溫度的特質絲毫未變。

余小楠的掌心沁出細密的汗珠。她應該出去打招呼嗎？還是等演出結束？如果周明遠根本不想見她怎么辦？無數念頭在腦海中翻騰，她甚至考慮要不要現在就離開。

“接下來是最后一首原創歌曲，“周明遠的聲音從舞臺上傳來，“叫《螺旋貝殼》。“

余小楠猛地抬頭。螺旋貝殼？是她送他的那個嗎？

燈光暗下來，只剩一束追光打在周明遠身上。他修長的手指撥動琴弦，前奏簡單卻動人。

“三年前的夏天/

你留下一枚貝殼/

說它像我的耳朵/

能聽見海浪卻聽不見告白/“

余小楠屏住呼吸。這是關于她的歌？關于他們？

“我每天路過你的窗前/

看新主人換了窗簾/

那枚貝殼躺在書桌/

成了說不出口的思念/“

歌詞像一把鑰匙，打開了余小楠記憶的閘門。她想起那個海邊的夏天，想起把貝殼遞給周明遠時他微微發紅的耳尖，想起他說“買多了，不要就扔了“時別扭的表情。原來他一直珍藏著，就像她珍藏著他送的明信片一樣。

歌曲進入尾聲，周明遠的聲音變得更加輕柔：

“如果時光能倒流/

我會在車站拉住你的手/

不是為挽留/

只為好好說一聲再見/“

最后一個和弦余音裊裊，現場響起熱烈的掌聲。余小楠發現自己臉頰濕潤，急忙用手背擦去眼淚。她深吸一口氣，做出了決定。

演出結束后，樂隊成員陸續回到休息室。余小楠站在角落，看著周明遠被朋友們圍著說笑。他比三年前開朗了些，雖然話還是不多，但會微笑著聽別人講話，偶爾點頭或簡短回應。

“明明，“周明月突然提高聲音，“我有個生日禮物給你，在后面的儲藏室。“

周明遠挑眉：“現在？“

“現在。“周明月推著他往儲藏室方向走，朝余小楠使了個眼色。

余小楠的心跳快得幾乎要沖出胸腔。她悄悄溜進儲藏室，在昏暗的燈光下等待著。門開了，周明遠被推進來，門又在身后關上。

“姐，到底...“周明遠轉身，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余小楠站在儲物架旁，緊張得手指絞在一起：“生、生日快樂。“

周明遠的表情從驚訝到難以置信，最后定格在一種小心翼翼的喜悅上：“余小楠？“

三年來的第一次面對面，余小楠才發現自己忘了很多細節——比如周明遠眼睛在燈光下會呈現出深琥珀色，比如他驚訝時左邊眉毛會比右邊抬得更高，比如他叫她名字時尾音會微微上揚。

“我...我在圖書館遇到了明月姐。“余小楠結結巴巴地解釋，“她邀請我來...“

周明遠點點頭，目光一刻不離她的臉：“我看到了《小王子》的借書卡。“

余小楠睜大眼睛：“那天你也在圖書館？“

“嗯，在另一排書架。“周明遠的聲音很輕，“我本來想打招呼，但看到你在看書，就沒打擾。“

余小楠想起那張拍銀杏樹的照片，原來“偶遇“真的是指她。一股暖流涌上心頭，她鼓起勇氣，從背包里拿出那個精心包裝的禮物：“這是給你的...生日禮物。“

周明遠接過禮物，小心地拆開包裝。當看到封面上的“誤寫你的名字——余小楠&周明遠友誼紀念冊“字樣時，他的手微微顫抖。

翻開第一頁，是余小楠畫的六年級教室場景，一個扎馬尾的女孩在黑板上寫錯了名字。旁邊用工整的字跡寫著：

“2016年9月1日，我第一次見到你，不小心把你的名字寫成了'周明運'。你當眾糾正我時，我覺得你是全世界最討厭的人。“

周明遠輕笑出聲，繼續往后翻。每一頁都記錄著一個重要時刻——一起辦黑板報、他背她去醫務室、夏天的海邊貝殼、初中聯誼會...甚至三年前那場爭吵，都被余小楠用畫筆和文字忠實地記錄下來。

在“爭吵“那一頁，余小楠寫道：

“我當時太受傷了，把氣全撒在你身上。其實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只是不擅長表達。我應該更信任你。“

翻到最后一頁，是空白的，只寫著一行字：“待續...“

周明遠久久地盯著這頁，喉結上下滾動。當他終于抬起頭時，眼睛亮得驚人：“我以為你恨我。“

“我也以為你恨我。“余小楠小聲說。

周明遠搖搖頭，手指輕輕撫過紀念冊的頁面：“我找過你。去你外婆家附近等了好幾天，但你媽媽說你搬去其他城市了。“

余小楠驚訝地睜大眼睛：“我不知道...媽媽沒告訴我。“

“后來我每天放學都繞路經過你家舊居，想著萬一你回來看看呢。“周明遠自嘲地笑了笑，“挺傻的。“

余小楠的心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揪了一下：“我...我留著你的明信片和電影票根。還有你教我做的那道數學題，步驟我都記得。“

儲藏室很安靜，只有空調運轉的輕微嗡鳴。兩人之間隔著三年的時光和無數未說出口的話，此刻卻奇妙地感到一種熟悉的默契。

“陳陽后來轉學了。“周明遠突然說，“他到處炫耀那個賭約，被班主任知道了，找他談了話。“

余小楠苦笑：“我那時真傻。“

“不，是我應該更直接地告訴你。“周明遠直視她的眼睛，“我當時...不知道該怎么表達。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我...“

他的話沒說完，但余小楠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的心跳加速，臉頰發燙：“周明遠，你是在說...“

“我喜歡過你。“周明遠坦然道，耳尖微微發紅，“初三那年。不是很成熟的那種喜歡，但...確實存在。“

余小楠的呼吸停滯了一秒。她想起黑色筆記本里那些歌詞，想起被撕掉的頁碼，想起周明月說的“有些東西從來沒變過“。

“我也是。“她輕聲承認，“但我那時不明白，以為只是對陳陽那種...膚淺的好感。“

周明遠嘴角微微上揚：“現在呢？“

“現在...“余小楠深吸一口氣，“現在我知道真正的友誼比那種懵懂的好感珍貴多了。我不想再失去你這個朋友。“

周明遠點點頭，眼中的光芒柔和下來：“永遠不會。“

他們相視而笑，三年的時間、誤會和隔閡在這一刻煙消云散。

“所以，“周明遠晃了晃紀念冊，“'待續'是什么意思？“

余小楠狡黠地眨眨眼：“意思是我們的故事還沒結束啊。除非你打算再次消失...“

“不會了。“周明遠認真地說，“這次換我來寫下一頁。“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刻意放大的咳嗽聲，接著是周明月的喊聲：“你們兩個！蛋糕要化了！“

周明遠翻了個白眼，但嘴角的笑意藏不住。他小心地把紀念冊放進背包，為余小楠打開門：“準備好了嗎？我有一堆奇怪的朋友要介紹給你。“

余小楠笑著點點頭：“比你還奇怪？“

“難說。“周明遠假裝思考，“但肯定沒你奇怪。“

他們一起走向休息室，肩膀偶爾相碰，像多年前一樣自然。余小楠知道，前方等待她的不只是一場生日派對，還有無數個可以共同書寫的“下一頁“——高考、大學、工作...無論去往哪個城市，無論時間如何流逝，有些東西永遠不會改變。

就像六年級開學那天寫錯的名字，就像夏天的那枚螺旋貝殼，就像三年后重逢時那句“永遠不會“——它們都將被小心珍藏，成為青春最美好的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