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旋樓梯仿佛沒有盡頭。俞陌的指尖擦過潮濕的墻壁，留下幾道暗色的痕跡——不是水漬，而是某種粘稠的黑色液體，在幽藍的燈光下泛著金屬光澤。

“別碰那東西。”程雨晴拽回林修齊好奇的手，“這是時間之墨，能讓你同時看到所有可能的人生軌跡。”

話音剛落，一滴黑液從天花板墜落，在林修齊腳邊濺開。剎那間，無數畫面如走馬燈般展開——林修齊看到自己成為科學家繼續研究時空理論；看到自己因記憶紊亂被關進精神病院；甚至看到自己永遠困在1943年的實驗室里……

“啊！”林修齊抱住頭跪倒在地，指甲深深掐入太陽穴。

俞陌急忙扶住他，卻被那些仍在擴散的畫面震撼。每一灘黑液都像一面鏡子，映照出不同的命運分支。最可怕的是，所有畫面最終都匯聚到同一個終點——舊實驗樓的大火。

程雨晴用衣袖裹住手，小心翼翼地為林修齊擦去額頭的黑液：“深呼吸，別去看那些畫面。”

林修齊的瞳孔終于重新聚焦，但眼神已經不同：“我看到了...我們試過七次……七次都失敗了……”

俞陌和程雨晴交換了一個警惕的眼神。樓梯拐角處，一扇銹蝕的鐵門靜靜矗立，上面用德文刻著“觀測站1943”。門把手形狀奇特，正好與青銅匣的凹槽吻合。

“就是這里。”程雨晴將青銅匣嵌入凹槽，機械齒輪轉動聲在墻壁內沉悶地回響。

鐵門打開的瞬間，刺眼的藍光涌出。俞陌抬手遮擋，等眼睛適應后，發現他們站在一個圓形大廳中央。墻壁上貼滿發黃的設計圖和照片，五臺老式計算機環繞著中央的藍色光球——那光球懸浮在半空，表面不時閃過閃電般的紋路。

“真空管計算機……”林修齊輕聲驚嘆，“1940年代的技術怎么可能……”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墻角處，一本燒焦的日記本靜靜躺在石臺上，正被幽藍的火焰吞噬。奇怪的是，火焰沒有溫度，紙張也沒有化為灰燼，反而在燃燒中逐漸顯現出新的文字。

俞陌小心地靠近，讀出浮現在火焰中的文字：

「閉環必須由留在過去的人打破。自愿者將被時間遺忘，但能確保其他兩人回歸正常時間線。選擇時刻已至。」

房間突然劇烈震動，黑色液體從天花板裂縫中滲出，在地面形成漩渦狀圖案。光球中的藍色能量變得不穩定，投射出三個模糊的影像：林修齊穿著1940年代的實驗服；俞陌獨自徘徊在2013年的校園；程雨晴沉入湖底，手腕上的花紋發出強光。

“三個選擇，三個結局。”程雨晴的聲音異常平靜，“觀測者要我們分開。”

林修齊突然沖向控制臺：“我留下！我的記憶已經開始消失，最適合當那個‘被遺忘的人’！”

“不行！”俞陌拽住他的衣領，“你根本不知道留在過去意味著什么！可能會永遠困在時間裂縫里！”

“那也比大家一起死強！”林修齊猛地推開俞陌，“想想看，如果我們都回去，閉環沒打破，一切還會重演！”

兩人劍拔弩張之際，程雨晴默默走向石臺，從懷中掏出一把小巧的儀式刀。俞陌瞬間明白了她的意圖。

“程雨晴！別做傻事！”他撲過去奪刀，卻晚了一步——刀鋒已經劃破她的手腕，鮮血滴在燃燒的日記本上，火焰瞬間變成血紅色。

“我是守門人的女兒。”她平靜地說，“這是我的命運。”

林修齊僵在原地，臉色慘白如紙：“不……不該是這樣……”

俞陌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時間眩暈——這次他看到的不是碎片，而是一個完整的場景：十年后的校園里，一個酷似林修齊的年輕教師在講課；圖書館中，年長的程雨晴在整理古籍；而他自己，正站在時空廣場的紀念碑前……

最清晰的畫面是畢業典禮上，他與那個像極了林修齊的老師擦肩而過，對方眼中閃過一絲似曾相識的光芒……

“我明白了……“俞陌掙扎著站起來，奪過程雨晴手中的青銅羅盤。令人震驚的是，羅盤指針不再指向光球，而是牢牢指向他自己！

“什么……?”俞陌后退一步，“這什么意思？”

“日記本真正選擇的是你。”程雨晴眼中閃著淚光，“從一開始就是。林修齊只是引導者，我是守門人，但你……你是能改變一切的關鍵。”

林修齊的表情從震驚變為恍然大悟：“難怪只有你能看到完整的未來片段……”

房間再次劇烈震動，黑色液體如活物般爬上墻壁，形成詭異的符號。光球中傳出觀測者的聲音，多重回聲在地下室回蕩：

“選擇。否則全部湮滅。”

程雨晴突然沖向光球：“我選擇成為守門人！”

“不！”林修齊比她更快，一把將她推開，自己則跳向光球，“我留下！”

俞陌的時間眩暈在此刻達到頂峰。他跪倒在地，眼前閃過無數畫面——每個選擇都導向不同的結局，但唯有那個畢業典禮的場景給他一種奇異的安定感。

“我明白了……”他掙扎著站起來，“不是留下一個人，而是讓一個人被遺忘！”

他沖向控制臺，不顧黑色液體灼燒手掌的劇痛，轉動幾個看似隨機的旋鈕。這些旋鈕的排列恰好對應他們三人身上的燙金花紋。

“真正的平衡！”俞陌指向燃燒的日記本，現在上面顯示著完整的信息：

「三人同命，缺一不可。被遺忘的不是肉身，而是時間印記。唯有共同承擔，方能打破閉環。」

光球爆發出刺眼的白光，觀測者發出憤怒的尖嘯。黑色液體騰空而起，形成三股繩索纏向三人。程雨晴的青銅羅盤掉在地上，指針瘋狂旋轉。

“現在！”俞陌抓住兩人的手，“一起做選擇！”

三人的燙金花紋同時亮起，形成一個完整的符號。光球中的觀測者發出刺耳的尖叫，開始分崩離析。

“記住！”它的聲音逐漸消散，“時間會抹去一切……”

劇烈的震動中，俞陌看到日記本徹底燃燒殆盡，灰燼組成了一個奇怪的等式：1+1+1=0。

林修齊困惑地皺眉：“這是……什么意思？”

程雨晴卻突然淚流滿面：“我明白了……不是要我們中誰犧牲，而是要共同承擔后果……”

地面開始塌陷，黑色液體形成巨大的漩渦。俞陌在最后一刻緊緊抓住兩人的手：

“無論發生什么，不要松手！”

世界陷入一片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