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八月。蟬鳴一陣接一陣,吵得人耳暈目眩。凌清昨日睡得晚,今早便不愿起床,正沉浸在夢鄉中,手機鈴聲發出劇烈的嘯叫。她不耐煩地轉過身繼續睡,電話誠心要叫醒她一樣,嗡嗡嗡,嗡嗡嗡,她終于忍無可忍了,閉著眼拿過電話正要破口大罵,對面傳來女孩驚恐的哭喊“姐姐救我!房間里有強奸犯!”
“什么?!”她徹底驚醒了“你在哪兒,我馬上過來!”對方表示自己已經反鎖門窗躲在臥室,身邊有自己養的惡犬防身。至于罪犯應該還在客廳。其余的便說不清楚了。她連忙報警,順便微信囑咐女孩躲好不要怕,等她去:老小區警察應該還沒她快。
她急匆匆下床,直接磕到了墻角“嘶!”她咬著牙在原地蹦了兩下,顧不上了,隨手拿過一件衣服穿上。都走到門口了又折返回去,視線在廚房的刀具上停留片刻,轉身沖進臥室,一把摘下墻面上掛著的琴弓。來不及坐地鐵了,她加錢打了最近的車,飛奔而去。
很快就來到了喬櫻租住的小區門口。人們看著睡衣外只套了一件牛仔外套,腳上汲著一雙家居拖鞋的女人,手持半米多長的弓氣勢洶洶往里沖,私下開始交頭接耳“好家伙抓小三的吧?”啥呀,那是小提琴的弓子,應該是個流浪藝術家。”“現在的行為藝術都這么超前了嗎?”小區很老,公告欄里張貼著禁止居民樓內賣藝的通知。她的條紋睡衣繡著戲臺上水袖一樣的花紋,拖了長長的下擺,弓子因長期未演奏毛都炸開了,像她凌亂未好好梳理的披肩長發似的。凌清足下生風,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已經處于人群焦點。
最討厭爬樓梯。特別是老小區的。樓道里一股霉味,南凌今年的梅雨季推遲了,小區樓道還有人晾曬衣物,凌清個子高,不得不從下面鉆過去。有幾次被攔住了,只能煩躁地用弓撥開。走到喬櫻所在的樓層了,頭頂上方的晾衣繩突然斷裂,衣物排山倒海般向她撲去,她躲避不及被砸個正著。好不容易掙脫出來,剛走到門口,不知誰家老太的胸罩從天而降,松垮垮的,直接蓋到她臉上。那一刻她想把臉皮撕了的沖動都有了。她原本還有些緊張的心情被這一搞完全消散了,只剩熊熊怒火:該死的變態!要不是為了抓你,老娘八輩子都不用來這種沒素質的地方!
“里面的變態聽著,你已經被我們包圍了!”走到門口時,她虛張聲勢,用力砸門。同時發微信給喬櫻,讓她注意動靜,先打開臥室門縫扔個東西出去,如果沒聲響,帶著惡犬小心出來給她開門。
悄無聲息。怎么回事?她疑惑著,又喊了幾句“聽到沒有?警察都在門口!別傷害里面的人!老老實實出來!還有減刑的機會!”“汪汪汪!”“啊啊啊啊!”兇狠的狗叫聲和女人的慘叫聲同時響起,凌清結結實實被一條大狗咬住了裙擺,她最怕狗了!
她四下無章法地亂揮著弓,企圖趕走那只狗。“阿柴別亂動!”圓臉的小姑娘不知什么時候打開了門,狗就是這個時候竄出來的。
狗很聽她的話,立刻回到她身邊一聲不吱了。凌清嚇得臉色發白“你你你…..”喬櫻不敢大聲說話,手指著里面。凌清會意,將她護在身后,左手擋著她,右手持弓,向房間里走去。每走到一個房間,先將弓尖探出去:我眼神不好,不小心戳瞎了你也不能怪我喲,誰讓你闖到我家里,我這是正當防衛,被你嚇著了才傷到你的哦。喬櫻一直戰戰巍巍一步不離地跟在她后面,凌清一邊要保護她一邊要找壞人。
臥室沒人。客廳沒人。廁所沒人。廚房沒人。陽臺沒人。衣柜很小,更裝不下人了。窗簾后?隱約有雙鞋子的影子。凌清心中警鈴大作,用弓小心挑開窗簾,身子同步后退,左手還保持著護住女孩的姿勢。
一雙鞋。只是一雙鞋。簾子后面什么也沒有。那鞋小小的,一共四只。竟然是給小狗穿的。凌清哭笑不得,轉過身問女孩“人呢?”整整搜了個底朝天,別說強奸犯了,就是男人的毛發都沒找到一根。地上只有女孩燙染的栗色卷發,彎彎曲曲密密麻麻的,蚯蚓一樣,凌清密集恐懼癥都要犯了,忍住沒有吐。
喬櫻愣了一下“可能走了?”“走了??”凌清難以置信。“那你怎么知道他?你受傷了嗎?”凌清急匆匆過來,只顧著抓壞蛋,沒來得及詢問女孩有無受到侵害。
“還沒有。”女孩老老實實搖頭。凌清現在才顧得上看她:小臉蒼白失血,蓬頭垢面,衣物卻完好無損,外表也沒有明顯的可見傷。大概率只是受到了驚嚇。她松了口氣“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跑的這么快?窗外沒有撬動的痕跡,他從哪里逃走的?”
女孩支支吾吾說不清楚。凌清急地拍大腿“快點說呀!”喬櫻如夢初醒一般,斷斷續續地說了。估計是嚇傻了,顛三倒四邏輯混亂,連主語都搞不清楚了。凌清費勁聽了好幾遍才明白。
根本不是她想的歹徒入室強奸。不過性質同樣惡劣。夜深人靜時,年過五十的老男人掏出偷偷藏好的備用鑰匙打開門潛入女孩的臥室,看著熟睡中的她接連偷拍了好幾張,甚至將臉貼到女孩面前。女孩感覺迷迷糊糊中有東西在她臉前晃動,再接著就聽到男人粗重的喘氣聲。睜開眼,差點嚇死。幸好狗在此時發揮了護主的作用,將男人撕咬了一口,男人落荒而逃。女孩徹底嚇醒,不敢再睡,將臥室門反鎖,用桌椅抵住門,男人逃跑時掉了鑰匙,這才讓她安心一些,不過依然驚魂未定,抱著狗坐到天亮。女孩人生地不熟沒有經驗,又是租客,不敢報警,思來想去找了她。
“姐姐,我不知道找誰了。”喬櫻臉上還是驚恐的樣子“予姐是領導,薇姐自己家的事都忙不過來。小鄭不靠譜,楚經理我不方便找,月華她們兩個也是外地小姑娘,想來想去只能找你了。”
凌清剛才注意力不在狗身上,此時定睛一看;好一條惡犬!牙都掉了大半了。也不知道哪里來的那么大的勁。這是一條柴犬,毛色發黃,年紀看樣子很大了。它安靜地坐在那里,溫順乖巧,哪兒有半分自己想象中的惡狗的模樣。
“這就是你說的惡犬??”凌清指著它“老得都掐不動了!”“嗚。”狗好像聽懂了她的嫌棄,喉嚨里嗚咽起來。“是呀。”喬櫻撫摸著它的尖耳朵“阿柴很有用的,不要看不起它。”阿柴在她的撫觸下舒適地閉上眼,一只爪子輕輕搭在她膝蓋上,不一會,自己搖擺著走開了。
“第一次看到用柴犬看家的。”凌清質疑“你應該養條狼狗。”“我只喜歡阿柴。”喬櫻提起愛犬,恐懼也消散了不少“她是我的心肝寶貝。我4歲的時候她就來我家了。那個時候她才三個月點。還是個小寶寶。爸媽把她帶回家的那天,是我的生日。”喬櫻看了看時間:到了喂飯的時間了。她走進廚房,嫻熟地將魚肉剃干凈刺,打成泥狀,用溫度計量了下:38度,安全。
“也太精確了吧。”凌清沒養過狗,看著女孩在廚房里來回忙碌的身影,突然有種看小朋友踩著凳子上鍋臺刷碗的感覺。
“阿柴20歲啦。一點都馬虎不得的。醫生說,要做軟爛溫度適宜的飯菜呢。”喬櫻原先因害怕而顫抖的身體逐漸在做菜中放松下來“開飯啦!”她嘴上叫著,腳步挪動起來,主動端著飯碗走進狗窩,蹲下身子,一口一口喂給它。
吃飽喝足,狗翻著肚皮睡著了。在離她稍遠一點的距離。那種有著界限,但一有事就能馬上沖過來的米數。“百歲老人啊。”凌清掰著手指換算狗的年齡“你養的很好,從它的毛發狀態就能看出來。雖然年紀很大,但身體還不錯。柴犬的平均壽命是15年。男狗女狗?”
喬櫻大眼睛都亮了“女狗狗。姐姐。”她喜歡對方這樣的說法“姐姐是不是也養狗狗?”“我怕狗。”凌清一攤手“我養了一只藍白。叫丘咪。來家也才3個月。現在5歲了。是個小太監。”“阿柴三歲多的時候生了一窩。太受罪了。”她搖著頭“后面就把她絕育了。”
凌清注意到狗耳朵上缺了一小塊“這是怎么了?”“阿柴回家沒多久就跑丟了。找回來就變成這樣了。肯定是被壞人剪掉了!”她回到廚房,準備下一餐的食物,說到這,用力狠狠將菜刀剁在案板上,菜刀有些鈍,她費了半天勁才拔出來“她現在要少食多餐呢。”
“哦對了姐姐。”她擦干凈手,拿出手機“給你看看阿柴的照片。”又抱出一本相冊,發黃了,估計有20多年了“這是阿柴剛來家的樣子。”她指著照片上扎著沖天辮的小女孩,女孩懷里摟著一只土黃色的小狗,女孩沖鏡頭露出開懷的大笑。
“小時候耳朵對稱啊。”凌清歪過頭,看著熟睡中的老狗“只聽過人長殘了,想不到狗也會。”“哪里呀。一直就是歪的呀!”喬櫻對著照片看了幾眼“照片嘛,總會拍的有些不像的。”“也對。我上鏡臉總是大一圈。”凌清看著狗的模樣,實在喜歡,征求她的同意“我可以摸摸她嗎?”狗已經醒了,友好地沖她搖著尾巴。“沒問題!”喬櫻看著她溫柔小心地撫摸阿柴的毛,更喜歡眼前的女人了。
“汪!”凌清不注意碰到了狗的那只缺耳,狗應激吠叫起來,迅速往后逃跑。凌清嚇了一跳,跌坐在地。
“阿柴不怕!”喬櫻沖過去抱住狗,摸著它的頭努力讓它平靜下來“姐姐沒有惡意的!姐姐很喜歡你的。”她拿出阿柴最喜歡的玩具:沾染她氣味的一件襯衫,給它咬著,狗才慢慢安靜下來。
“對不起姐姐。”喬櫻帶著歉意“阿柴的耳朵只有我能碰。就連我爸媽要摸都不行的。”凌清沒有責怪她,眼里含著心痛“這是被利器砍過的傷口。切口很整齊。你說的對,是人做的,不可能是流浪動物撕咬的。阿柴,一定受了很多苦。”
看著愛犬的創傷反應,喬櫻非常自責,淚水滾滾“都怪我,那天如果不是我生病了,媽媽就不會因為照顧我覺都沒睡好,就不會遛狗的時候分心,阿柴就不會丟,媽媽也不會找她找了整整三天。那幾天下那么大的雨,媽媽一個人撐著傘找遍了所有地方,最后坐在巷口的時候,終于把她找回來了。回來的時候,她的傷口愈合結痂了。媽媽也淋濕透了。”
狗很懂事,看到小主人哭泣,叼過她的一只拖鞋,慢悠悠地晃過來,挨著她坐下,默默陪在一邊。
“不可能吧。”凌清回憶起自己看到的流浪貓傷痕“三天就能愈合?冬天都不可能,更別說夏天了。是不是你記錯了。”“就是三天!”喬櫻嘟起嘴“我小時候的記憶不多,但這件事我記得非常清楚!整整三天!我幼兒園都沒去,天天在家哭,在家等。我在日歷上畫圈,今天是阿柴丟的第幾天,我想在我把日歷畫完之前她肯定能回來,沒想到第三天她就回來了。”
“你確定是結痂而不是不流血嗎?這愈合速度太快了。”“不流血?嗯,確實是不流血了。”喬櫻努力想,想不起來具體細節了“反正是傷痕累累,餓了很久的樣子了。用了很久很久她才回到從前的樣子,前幾個月天天鉆在床底下,吃飯的時候很警惕,大口大口地,吃完就鉆進去。也很討厭別人碰她耳朵。甚至喊她名字都沒有反應的。我們用了將近一年的時間她才變得和之前一樣。不過。”
她給凌清展示著專屬兩人的友好互動,伸出手與狗擊掌。狗很配合地用左爪回應了她,帶著梅花形狀的爪子和女孩軟胖的小手貼在一起“她好像失憶了,原來都是用右手的,媽媽說這是典型的創傷反應。她的腦子受到沖擊了,很多事情不是忘了就是記反了。畢竟她流浪了整整三天,創傷太大了。”
“那三天她一定很害怕。不過好在她回來了。別自責,人都有疏忽的時候,重要的是你們一直對她很好,我從沒見過有誰能把狗養的這么好的。除了長壽基因,就是你們的悉心照料了。”凌清的同理心讓女孩頗為感動。
“不過你可以給她多買點玩具啊。她現在歲數大了,在家時間多,會悶。”凌清不明白為什么狗那么熱衷她的衣服。“買了,她也玩,但每次害怕的時候就只要這件衣服。上面有我的味道。她會覺得安心。醫生也說了,隨著她的心意來,盡量讓她感覺在熟悉的環境里。”
她手指向狗窩里幾只沒洗的襪子,上面被咬出幾個破洞。“這樣她會覺得安心。熟悉的味道,熟悉的環境。”
凌清很感慨“你做了不少功課。我看得出來,你是個細心善良的姑娘。”她話鋒一轉“那么接下來,我希望你還可以是一個勇敢的姑娘。”
她撿起地上的備用鑰匙,上面貼著男人的妻女照片:女兒甚至跟她差不多大了。“他是你的房東吧。所以你不敢報警。”喬櫻哆嗦了一下,沒有否認。
“我大概理解你的顧慮。一個外地女孩,害怕報復,沒有人脈。所以放棄報警。”凌清緩緩地。“姐姐,我……”
“我不是怪你。你不報警,只找了我,不僅說明我合適,更是因為你信任我。雖然不知道你為什么這么信任我,但我不能辜負這份信任。”凌清將鑰匙拎在手中來回晃蕩“你的心理很符合大部分外地女租客的狀態,這很正常。報警,在這種情況下確實不是最優選。”
喬櫻睜大了眼,不敢相信。“首先,他沒有對你造成實質傷害。沒有造成嚴重的性侵后果。單純的偷拍警察見得太多了,未必會認真負責。警力也有限。即便是他用備用鑰匙偷偷入室,他也可以找借口說是忘記什么東西了進來拿,頂多是侵犯你隱私,至于偷拍則是不小心的,至少從你的描述來看,他沒有偷拍到你的隱私部位,只是拍了臉。房東理論上不可以有備用鑰匙。我家出租的公寓,兩把鑰匙都在租客手里。我即便去也要提前打招呼。但是他可以狡辯說留了一把以防萬一。”
凌清看著那串鑰匙冷笑“典型的備用鑰匙。我相信他已經跟你說過把鑰匙都交給你了吧。”喬櫻點頭“兩把都在我這里的。”“呵呵,說明他早有打算。提前備好了,不然哪里來的時間去再配一把?老王八!”她咬著牙怒罵一句“不過他會說他忘記了,原來還有一把的。”
喬櫻看著她在房間里繞了一圈,找來找去,摸不著頭腦“姐姐你在找什么呢?”“噓。”凌清示意她噤聲“驗證下我的猜想。別害怕。估計會有意外收獲。”果不其然,她走進浴室,敲擊了幾下鏡子,空心回響的聲音傳來。關掉燈光,打開手機,廁所的置物架上發出紅光。
喬櫻不解。凌清循著紅光的位置看去:沐浴露的瓶子立在那里。“雙面鏡。用于偷窺。瓶子里是針孔攝像頭。”凌清的話驚得她一蹦三尺高。女孩又羞又氣,嚇得眼淚決了堤,她抱住自己,微微顫抖。
“我就說肯定是有備而來。”凌清倒沒有很驚訝“留著。都是證據。”“不是不報警嗎。”
可我也沒說要放過他。”凌清用手機對攝像頭的安裝位置、偽裝方式進行多角度拍攝,打開手機微距拍下了設備型號、品牌標識及與周邊環境的關聯性。隨后錄制了一段包含自身陳述的視頻:“現在是x年X月X日X時,我在XX路XX號出租屋浴室發現房東安裝的攝像頭,位置在沐浴露瓶身商標下方。”一邊說一邊移動手機,通過同步聲音與畫面增強證據可信度。
“有手套嗎?”凌清轉過身。喬櫻去廚房取出遞給她。戴上手套將沐浴露瓶及攝像頭作為物證,小心翼翼地放進一個袋中密封保存。整個過程避免觸碰到表面指紋。她冷靜沉穩,絲毫不慌張。喬櫻看著她,突然想到電視劇里的法醫。整潔,利落。
“紙。”凌清簡短地吐字。“啊?”女孩愣愣地。“把你的租房合同和身份證一起拿過來。按我說的,寫一份協議。”凌清言簡意賅。
女孩照做了。凌清打印出雙方約定的協議,讓喬櫻簽字。沒有印泥。她嘆口氣,拉著女孩一起下樓,去最近的文印店買回,看著她在協議上按下手印。
思索片刻,她給齊安澤打去電話,讓他將物證收走,放到家中保存。并告知他,下午2點左右再過來一趟。等她通知。
一切準備就緒。凌清好整以暇,“指導”面色蒼白的女孩給房東發去微信“您好,我發現浴室漏水了,現在樓下住戶投訴。麻煩您趕緊來一趟,避免損失謝謝。”
“我就不信他不來。”凌清悠然自得坐在沙發上。喬櫻想到自己這么相信的大叔居然如此丑惡,又急又氣又委屈,眼淚就沒停下來過。
她抽噎著“虧我還以為他是個好人。他三番五次假借幫忙的名義幫我搬東西。這里沒有電梯,他每次都幫我扛到門口,甚至要扛進去,我覺得不太合適,又怕麻煩人家,根本沒往那上面想。”
凌清倒是見怪不怪了“天下哪兒有免費的午餐。非奸即盜。尤其是男人,莫名向你示好絕對是有利可圖。別太相信他們,特別是看著面目和善的大爺大叔。和他相處的過程中你拿他們當長輩親人,人家只想著怎么玩弄你。”礙于女孩年紀小,她沒有把話說的太難聽。
“以后長個心眼就好了。別讓男人進入私密空間,別對他們有太好的臉色。越客氣越不拿你當人看。”等待的過程有點長,她走到陽臺點燃煙“我小時候被鄰居家大叔摸頭,那時候以為這是親近的舉動。后來聽說,他因為猥褻兒童被抓了。陌生人固然危險,熟人作案也不能不防。”
“你以為的關心熱切,其實都是他對你底線的一步步試探。老男人對年輕女孩的追逐渴望,恰恰是恐懼衰老的證明。”凌清淡然自若“正常的男性,不會對自己女兒一樣大的女孩產生性欲,他的第一反應應該是憐愛尊重,而不是想著怎么拿下她。爺孫戀?老少戀?抱歉我無法接受。相差10歲是極限了,可能真的有所謂的真愛,但我很難相信。他們只不過將女孩當成年輕的容器,來容納他們那衰憊的欲望。”
喬櫻呆呆地。凌清噗嗤一笑“別怕。我陪著你。非要好好收拾這只王八不可。”又鄙夷地“他老婆瞎了眼,選了這么個貨色。不知道他女兒知不知道他那和善的爹是怎么對和她年紀相仿的姑娘的?”
“他之前總給我帶吃的。說是他老婆做的。”喬櫻指了指廚房“我忘記吃了。現在想想,說不定會多收我房費呢。”凌清搖搖頭“幸虧沒吃。還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臟東西。”她感慨女孩到底未見社會險惡,只把后果想到了錢上,忍住沒有把最惡心的可能告訴她:保持純真未必是壞事。她想在保護她的前提下保留她的純真。
她咬著唇皺眉,走進廚房把那份食盒丟進垃圾桶后,狠狠搓了搓手,洗了好幾遍方才回來坐下。
房東到來了。喬櫻瞬間緊張起來。凌清緊緊握住她的小手,眼神示意她放松。同時給齊安澤發去微信:速來!在門口呆著!等我號令!摔杯為號!
“哪里漏水?”他心虛地看向廁所。喬櫻不敢說話,站在凌清身后。“哦沒事了。”她裝作剛解決完問題的樣子“剛才我們把廁所好好巡視了一番,發現漏水的不是我們家。已經跟對方說好了。”凌清著重咬字在巡視上。果然男人的臉色大變。
凌清心中冷笑:原來還知道怕?偷拍的時候怎么不知道?“沒什么事那我走了。”他想跑路。“對了大叔。”凌清叫住他“我們要退租了。”
“住的好好的怎么要退了呢。”他轉過身來。“嗨。計劃趕不上變化嘛!”凌清雙手一攤,很無辜的樣子“我們找了新工作,離這里太遠了。只好搬走了。”
“這樣啊。”男人看著凌清,覺得眼生。只對著喬櫻“也太倉促了吧。怎么都沒和我說。”喬櫻傻傻地“是的,要搬走了。”
“真的不再多住幾天嗎?”男人在賭喬櫻昨晚沒看清他的臉“一個外地小女孩,人生地不熟的,多不安全,等你找到下家房子再走也不遲啊。”他突出了安全兩字。
凌清摸到女孩小手心里全是汗,捏捏她算作安慰。“謝謝您的好意,真的要搬了。新房子找到了。”
“什么找到了?!”男人突然提高聲調,嚇得喬櫻一哆嗦。“怎么這么突然!什么時候的事!在哪里!”凌清眉頭擰起來:別說他是個變態,即便他什么也沒做,這樣的問話也太沒邊界感。租賃房子而已,租客即使違約,溝通違約金即可。當著外人面都如此,還不知道私下對喬櫻以關注之名打探了多少隱私。想到這,她偷偷打開手機錄音。
“這段日子麻煩您的照顧了。這是鑰匙。”凌清不想跟他廢話,將鑰匙遞了過去。
“呵呵。”男人卸下溫和的偽裝“這可是違約啊。小姑娘,合同上白紙黑字寫著,違約是要承擔違約金的。你一個普通前臺,賠償得起嗎?”
凌清大驚,不可置信地看著喬櫻。女孩露出犯了錯的表情。“再說了,你剛才說漏水。是不是你違規使用什么東西了。你說沒事就沒事了?萬一樓下再來找我麻煩怎么辦?到時候你跑了,我上哪里找你去?”他壓根沒把喬櫻放在眼里。
“那你什么意思。”凌清抱著手看著他。“什么意思?賠錢啊!違約金加上漏水的損失一萬塊,不過分吧。”
凌清禮貌地已經足夠了,她要開大了“我說,咱們真的要把話說的那么清楚嗎?”她嫌惡地彈去落在衣服上的灰塵“我們的訴求就是退租。沒有違約金。”
“哈哈。”男人像聽到了天方夜譚“怎么合同都不作數了?鬧著玩兒的?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那猥褻偷拍這筆賬怎么算?”凌清直接捅破窗戶紙“先禮后兵,不識抬舉是吧?非要把話說的這么明白?”
“你你你胡說八道!”男人強裝鎮定“我要告你誹謗!”“去啊。”凌清一點不慌“你猜我找到了什么?”她沖廁所努嘴“沒證據我敢來找你?真當我們小姑娘好欺負?”
房東顧不得了,直接沖進廁所,嗷一聲叫沖出來“你亂動我東西!”“亂動?難道你交房的時候沒有交接清楚?”凌清不屑地彈著合同“你自己說的,白紙黑字,難道不作數?”“既然交接清楚了,我可以認為房子里所有的物品都是可以使用的,退租的時候沒有損壞就可以。怎么就成了亂動東西了?再說了,你的東西?你確定那針孔攝像頭是合法的?哈哈。”
“什么攝像頭!血口噴人!”男人還在狡辯“我從來沒有這東西!”“哦是嗎。”凌清指著鏡子“還有這雙面鏡,解釋下吧。需要我直接找廠家嗎?在租客廁所裝雙面鏡是什么行為藝術嗎?”
“你你你…..”凌清晃著手機“不瞞你說,你的罪證我已經收好了。我們不問你要精神損失就不錯了。你還敢要違約金?本來想給你個臺階下,你不識趣啊。昨天夜里,也是你偷偷用備用鑰匙進來偷拍的吧?入室,這性質更惡劣啊。”
男人有些心虛,惱羞成怒“是有怎么樣?我告訴你,她洗澡的樣子我都拍的一清二楚!只要我動動手,所有人都會看到她赤身裸體的樣子!”
“哦豁。不打自招。”凌清等的就是這句話“所以你承認了偷拍的事實?”“對,怎么著吧。要報警是嗎?去啊!不認識路我送你們去!”
男人非常囂張,和藹大叔的樣子消失殆盡“小姑娘,別不知好歹。本來只是留著自己欣賞欣賞,非要撕破臉的話,我不介意讓網上的人,讓你的父母朋友都看看你的騷樣。”他撇撇嘴“胖的腰都沒有了,看你是給你面子罷了!”他肆無忌憚地掃視喬櫻肉嘟嘟的身軀,嘎嘎笑起來。
喬櫻見他這嘴臉,氣得臉通紅,淚珠不斷滾落。男人的長輩濾鏡徹底碎裂。“你威脅我們?”凌清引導著他。
“你們不會以為警察會管吧?”男人冷笑“你們不知道他們也很喜歡私下看嗎?表面上道貌岸然的,私底下說不定也留著照片。想被他們再多看幾次就把證據給他們去。橫豎我頂多拘留幾天,賠個幾百塊。她就別想做人了。管你是不是被偷拍的,大家只會罵她,你以為會同情她?再說了,她要是不愿意,干嘛接受我的食物,干嘛讓我進入她的房間?”
“你你胡說!”女孩哭著為自己辯解“是你非要幫我搬東西......”“你可以拒絕啊。”男人學凌清攤手“她有說半個不字嗎?裝什么貞潔烈女。真讓人惡心。”
“原來接受你的幫助就是同意被偷拍啊。真是好一套邏輯啊。”凌清看慣了此類事情“首先,她是出于對男性長輩的信任,才接受你所謂的好意。這么大的女孩在外地收到關心,不會往齷齪的方面想,她只是以為你和自己的父親甚至爺爺一樣,是把她當孩子。因此即便她覺得不合適,你的舉動沒有分寸,她的教養和禮貌也告訴她不能拒絕。她是怕寒了你的心。哪怕他對你的舉動真的有所懷疑。最后她還是選擇相信你。她肯定還在心里罵過自己,怎么能用骯臟的心思揣測你,明明你是好意。可惜啊。你辜負了她的信任。你也是有女兒的人,女兒跟她差不多大,你也下得去手?她的善良溫暖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倒成了你鄙夷傷害她的理由了。”男人聽到爺爺兩個字臉色變得很難看。凌清玩味著他的神色,樂滋滋地。
“其次,她就算真的知道了你的企圖,你是房東,她是房客,你是南凌本地人,她是廣圳小城市外地人。權力不對等,資源不對等。她不敢當面拒絕。你是不是以為她要大喊大叫讓你滾出去才叫拒絕?你有沒有注意到她為難的神色?有沒有看到她無聲的反抗?她不愿意和她沒有明確拒絕并不沖突。不是所有拒絕都是言辭激烈,她要考慮后果。而且以你的心思,即便她跪地磕頭求你離開你也會覺得這是情趣吧。什么年代了,還信女人說不要就是要啊?她這么做了,你會不會直接施暴?會不會激怒你?可她用緩兵之策了,你又裝瞎看不見了,再像現在一樣指責她沒有堅定拒絕。”
凌清在他雷區反復蹦迪“都五十多的人了,怎么還跟年輕毛頭小伙一樣啊。被女性拒絕就發癲不該是你這個成熟穩重的年紀做得出來的事啊。你一口一個小姑娘,不是長輩憐愛的口吻,分明是把她當成愚蠢的獵物的語氣。她給了你足夠的信任,你回報她滿滿的惡意。”
“最后。你剛才反復說警察不管什么的,涉嫌侮辱警務人員。這可是很危險的哦。”她晃晃手機“哎呀真是不巧,一字不落全錄進去了呢。”
凌清說完這句話,拉著喬櫻的手迅速退到門口。對方果然暴怒了“老子現在就找人輪了你們傳到網上!看吃虧的是誰!”說著就要撲過去。
“齊安澤!”凌清抓過墻角一只裹著女孩襪子的小狗玩具,用力砸在地上。沖門外大喊一聲。
“你要對我老婆做什么?”齊安澤推開門,冷冷注視著他。男人見對面是個高壯的男青年,嘴臉立刻變了“沒沒沒......”
“哦,可我不是小龍蝦,我在門外聽得一清二楚。”齊安澤對他怒目而視,雙手攥拳。凌清看著他這副裝逼的樣子差點笑飛。也顧不上局勢緊張了。
“大哥你誤會了。”凌清鄙夷地撇嘴:欺軟怕硬,兩面三刀的老東西。“我我只是跟她們開個玩笑。”他覷著齊安澤的臉色“哪個是你老婆?”
“你說呢。”齊安澤走到凌清身邊,一把將她護在身后,凌清則把喬櫻拽到自己后面。三人呈現排隊的姿勢。
“膽子不小啊。光天化日欺負女人啊。”他沖喬櫻看去“對我老婆和妹妹說了什么你自己最清楚!”他指著男人鼻尖“要不是我在,你準備做什么?我的女人你也敢動?”
“咳。”凌清捂住嘴差點被他惡心吐了,瞪著他嘴型告訴他趕緊閉嘴,油膩地都要溢出來了!讓你來威懾沒讓你演霸道總裁!!
齊安澤好像很懂男人心理。果然對面哆哆嗦嗦了“我我只是開玩笑。我要知道她有......”“沒男人活該受欺負是吧。”凌清冷笑“你不是知道錯了,你是知道怕了!說到底你沒把女人當回事,你只是覺得惹到她的‘主人’了!因為你就是這么對你老婆的!你們覺得搶奪玷污了他人妻女是傷害了他人的面子,他們會因為自己的物品受到損害傷到了男性尊嚴而暴怒!根本不是出于心疼女人把女人當人看!”
她搖搖頭“作為你的妻女,有你這樣的親屬真是案底。我相信哪天遇到這件事的是你老婆,你也會把騷擾者先打一頓然后辱罵她不知廉恥。”
齊安澤點點頭“我跟你可不一樣。我知道尊重女人。”男人見勢不好,連連道歉“妹子,我剛才腦子進水了,說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了!我錯了!”他連抽自己幾個大巴掌。
凌清輕哼一聲,并不買賬“我們找你來是解決問題的,不是看你演苦肉計的。你剛才說的對,報警不過拘留幾天,太他媽便宜你了!”她也不那么優雅了“但是不代表我們好欺負!”
“對。說說看吧。怎么解決。”齊安澤從凌清口袋里掏出煙點燃。凌清沖他翻白眼他也無視了。
“違約金就不要了?”他試探著問道。“你還敢要違約金!”齊安澤一拍大腿。“不敢不敢!”男人眼珠一轉“我賠你們一萬塊錢吧。屋里的東西你們拿幾樣走。”
“別。不稀罕。誰知道里面有沒有加料。”凌清一擺手“你的東西留著自己用吧,別好像我們圖這點小恩惠一樣。錢,說清楚了,是要賠償,但要不了那么多,也不是這么個說法。這是精神損失,私了的費用,可不是我們威脅你的。更不是封口費。到了警局,也是這么個說法。”
“你們想怎么樣啊。”男人突然跪下,聲淚俱下“說好了不報警,嗚嗚嗚。不能報警啊,報警我家人知道了還得了啊,我的工作也沒了。你們,不能這么狠心啊!”
他左右開弓瘋狂扇自己大嘴巴“我的女兒還沒結婚,老婆身體不好,她們要是知道了怎么做人啊嗚嗚嗚。”
喬櫻看著他的樣子先是嚇了一跳,隨即突然心軟了。看著他頭頂的白發,她想到了自己的父親。
凌清咬牙:說他是老王八,還真是說錯了!分明是只老泥鰍,滑不留手的!威逼利誘,軟硬兼施。年輕小姑娘哪里玩得過他。看喬櫻的面色,分明是心軟了。這可不行!
她拉了拉喬櫻的手,對著她搖頭。轉向男人的時候臉色冰冷“別道德綁架。你的人生是你自己親手毀掉的。不是我們。我們維權是合法合理的。不報警只是綜合考量覺得私了更低成本。可不代表原諒了你。”她看穿他的想法笑起來“以為把我們架在火上烤就可以脫罪了是嗎?我們只說了懲罰你,可沒說過針對你家人。是你自己臆想的。退一萬步說,那也是你自己造成的。我們從頭到尾都沒想為難你家人。冤有頭債有主,自作自受!”
喬櫻的面色也變得冷硬起來了。她沉默片刻,對著地上的男人說“大叔。我最后一次這樣叫你。我以為你是關心我,所以對你的很多做法即便不認可,我也沒有明確阻止。是我的錯。我應該強烈拒絕。你對我做那些事的時候,有沒有哪怕一次想到過我也是別人的女兒?我看過你和你女兒的互動。你很愛她。但你沒有把別人的女兒當人。我因為想到自己的父親,才對你諸多忍讓。很顯然這是我一廂情愿了。”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恐怕你這輩子都學不會了!”凌清的目光很復雜:嘲諷,厭惡,嫌棄,還有一絲悲憫“你真可憐。見不得光的蛆蟲。”
齊安澤沖他點了下巴“起來吧。沒到過年,跪了也沒紅包的。”凌清看著時間不早了。提出訴求“給我們鄭重道歉。刪除所有視頻,拆除鏡子。簽一份私了協議。雙方達成一致,不報警,后續產生任何問題以協議為準。”
“沒有紙筆,我去拿。”男人想溜走。“不必。我都準備好了。”凌清拍出紙張“簽個字畫押,然后現在就去你的房間,看著你刪除所有視頻和備份,再叫廠家當面拆除鏡子。”男人暗自叫罵自己著了套。對方分明是準備充足才來的。可現在有三個人,不僅有一個高大的男人,其中的女人也不是好惹的,他只能忍氣吞聲。
刪除了所有視頻,云備份,凌清從頭到尾錄制了刪除視頻的錄像。然后拿出協議:喬櫻的那欄已經簽署完成。只把對方的那份空著。房東仔細一看:
《偷拍糾紛私了協議書》
甲方(被偷拍方,受害人):
姓名:___喬櫻_______身份證號:___xxxxx_____________________聯系方式:__xxxxx________
乙方(偷拍方,侵權人):
姓名:______身份證號:__________________聯系方式:__________
鑒于:
乙方于_xx___年__xx_月___xx_日在_xx___(地點),以針孔攝像頭、浴室雙面鏡____(方式,如手機拍攝、攝像頭偷拍等)對甲方進行了隱私拍攝,涉及視頻/照片共_x___段/張(以下簡稱“侵權素材”)。
甲方發現后,乙方已承認偷拍行為,雙方經協商一致,就侵權賠償及素材刪除事宜達成如下協議:
一、事件描述
乙方確認于__xx__年___xx_月__xx__日在_xx___(具體地點),對甲方的浴室臥室____(具體隱私內容,如更衣室、住所等)進行了拍攝,該行為已侵犯甲方的隱私權。
二、乙方承諾
刪除侵權素材:
乙方須在本協議簽訂后_1___小時內,刪除所有存儲侵權素材的設備及介質,包括但不限于:
電子設備:手機、相機、電腦、U盤、存儲卡等;
網絡存儲:云盤(如百度云、iCloud)、社交平臺(微信、QQ空間)、郵箱附件等;
其他載體:紙質照片、錄像帶等。
甲方可當場監督乙方刪除過程,并要求乙方提供設備管理員或技術人員出具的刪除證明(或通過雙方認可的數據恢復軟件檢測,確認無殘留)。
禁止傳播與使用:
乙方承諾永久不得向任何第三方傳播、泄露、展示或利用侵權素材,不得將素材用于任何商業或非商業目的,否則需承擔全部法律責任。
三、賠償與和解
賠償金額:甲方自愿放棄追究乙方的行政/刑事責任,乙方同意向甲方支付和解賠償金人民幣_2000___元(大寫:__貳千元__),作為對甲方精神及名譽損失的補償。
支付方式:乙方應于__xx__年__xx__月_xx___日前,通過__銀行轉賬__(銀行轉賬/現金)方式支付至甲方指定賬戶:
戶名:______喬櫻____開戶行:xxx支行__________賬號:xxx_________。
收據簽署:甲方收到款項后,需向乙方出具書面收據,注明“和解賠償金已全額收到”。
四、違約責任
若乙方未按本協議約定刪除侵權素材或繼續傳播、使用素材,甲方有權立即撤回和解,向公安機關報案或提起訴訟,并要求乙方:
支付違約金人民幣___3000_元(大寫:叁仟元____);
賠償甲方因侵權行為導致的全部損失(包括但不限于精神損害撫慰金、律師費、訴訟費等)。
若乙方違反本協議任何條款,甲方保留追究其民事、行政及刑事責任的全部權利。
五、其他條款
爭議解決:本協議履行過程中若發生爭議,雙方應協商解決;協商不成,任何一方可向甲方住所地有管轄權的人民法院提起訴訟。
協議生效:本協議一式兩份,甲乙雙方各執一份,自雙方簽字(或蓋章)之日起生效。
附件:乙方身份證復印件、侵權素材清單(如有)、刪除證明(簽署協議時附后)。
甲方(簽字按印):
_xx___年_xx___月__xx__日
乙方(簽字按印):
____年____月____日
他心頭大怒:好狡猾的女人。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可形勢逆轉,他不好好配合對方就要報警。他剛才虛張聲勢也不過是希望他們不要報警,早點滾蛋。一個剛畢業的外地女孩,加一個女人,能有多大能耐?頂多給她們幾百塊打發走就是了。找一晚小姐也不止這個價了。誰承想,凌清還帶了外援,他的路子全被堵死了。道歉,賠償,刪視頻,他怎么也想不到后果這么嚴重。他偷偷從眼角瞥喬櫻,恨她不識抬舉,恨她小題大做:不就拍了幾張照片,至于嗎?又沒強奸她。更恨凌清,這女人居然敢把男人使喚地團團轉,換做自己家,早打斷她的腿了!
“還有意見是嗎?沒事。協議上可以加的。”凌清看他不服還有點眼神威脅的樣子,掏出一大包a4紙“不算你費用,隨便加,加多少條款都行。”他差點吐血。
“哦對了,加一條。”凌清補充“退房時房內設施無損壞。地面無漏水。”她刷刷在紙上加上了。男人仰天長嘯了。
“打電話給廠家。”“不用不用。”男人走進廁所“我自己會拆除。”廠家還要費用。他三下五除二,自己動手,很快就拆除了。
“呦,行家啊。”凌清“贊賞”的語氣。“小喬,收款。”她讓男人給她轉賬,又恭恭敬敬道了歉。“你的寶貝鑰匙。”凌清把那串掛著他妻女照片的鑰匙甩給他。正好砸在他臉上。
“哎呦對不住,手抖了,抱歉啊。”看著他憋成大蝦的臉色,她止不住笑出聲。
齊安澤幫著凌清收拾喬櫻的物品。開了車一趟趟拉好。喬櫻抱起阿柴顫巍巍走下樓層,坐到車子后座。齊安澤知道老婆愛干凈,忙在狗身下墊了墊子。
“攝像頭我會交到公證處。等期限一到機構自然會銷毀。你就放心吧。”凌清臨出門“囑咐”他。
男人終于爆發了“你他媽.....”“小嘴巴閉起來!”凌清舉起弓抵在他胸前。“別傷害藝術家!”有人在男人動手前闖了過來。凌清回身一看:好嘛,烏泱泱的人群不知道何時來到樓下,早就盯著他們看了!
男女老少興沖沖奔了過來。為首的年輕男人留著長發,沖凌清這里招手“藝術家藝術家看這里!”他擋在了房東和凌清中間大吼“別傷害藝術家!!”凌清這才注意到自己一身裝備確實有些突兀了。人群十分興奮,交頭接耳奔走相告“藝術家藝術家!”“快來看啊是流浪藝術家!”
凌清懵了。什么操作啊喂!她不想久留,轉身就跑。結果人群跟著追了上去“藝術家給我們簽個名吧!!”她第一次覺得沒報考表演專業是個多么明智的舉動!她不是個內向的人,但這種場面確實給她嚇得不輕。她像踩了風火輪般疾馳,后面的人群比明星的私生飯還狂熱激動“藝術家別跑!”
差點摔跤。人群停了一下“藝術家注意安全!”剛松口氣,人群又追了上來。老太太拿著手里的搟面杖,臉上還有面粉,男人背著筆記本電腦,手上的公文包都快掉了,小孩直接把書包里的書本全部倒了出來,鞋也不要了,撒丫子猛追。
“我靠!”凌清被一只散步的大橘擋住,為了躲避差點飛出去。幸好人沒事,但弓子射了出去,直直卡在路邊一棵大樹的枝丫上。“多棒的行為藝術!”長發男鼓掌陶醉“讓我想想,這應該是代表了我們的生活就要像弓箭一樣!努力拼搏!一箭射中目標!”
“胡說!”一個戴眼鏡的女文青捧著散文詩。她雙手合十“這分明說的是音樂與自然的完美融合!啊!我是你身邊的一株橡樹。”她自顧自地朗誦起來,全然沒注意到一段話里有四五個病句,十幾個發音不準。
惹事的大橘舔舔爪子,悠閑地看著瘋狂的人群,邁著小碎步離開了。凌清感覺自己面對的是一群教徒,他們不管不顧追上來,眼里滿是興奮:工作這么辛苦,死水一樣平靜的生活里難得有這么新鮮好玩的事!家人們沖啊!誰先抓住藝術家誰先得到簽名!!
凌清忍無可忍,前有紅燈,后有追兵,她插翅難逃!“別追了!我不是藝術家!”“怎么可能!藝術家你別謙虛了!”人群圍堵上來,凌清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跑到了大馬路上“我謝謝你們啊!我都找不到我的車了!”
“簽個名簽個名就好!”他們擠來擠去,紛紛把手上的物品懟到凌清眼前。甚至還準備了筆,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凌清無奈,拿過東西思索幾秒,刷刷簽下了葉楠予的名字。老奶奶拿著搟面杖,讓她在棒身上簽字,小孩直接舉過書包,她相信他這學期都不會換書包了!
她有一種走紅毯的感覺,很少處于人群焦點的她暈乎乎地。“哦哦藝術家給我簽名咯!”得到簽名的人群終于散去。潮水一樣,漲的快退的更快,一會兒就全跑了。
“媽呀。”她長舒一口氣,渾然不知剛才的全部場景被一個路人全部記錄了下來。她遠遠看去:哦豁,房東被那群人圍住了,不會他也是個隱藏的藝術家吧?
“你個臊眉耷眼的玩意!”一個老太太舉起拐杖都快戳到他臉上了“連我這個老婆子的內衣都要偷!看我不一拐棍敲死你!”原來她就是那個胸罩的主人,凌清來到房東門前時無意中把它甩到了地上。老太找了一圈找不到,剛才看熱鬧的時候居然發現它就那么大咧咧躺在房東腳下。怒不可遏了!
“啊呀!我們樓里有個變態啊!”其余老太太們紛紛捂住胸口生怕被他看光“老不正經的!!”“看著人模狗樣的怎么偷老太太胸罩啊。”長發男鄙視的目光。“原來是這種人啊。”人們議論紛紛。
“是他啊!上周他租我房子的時候還問我要不要去他房間里吃東西呢!”女文青露出后怕的神色“幸好沒去!不然后果不堪設想!啊啊啊我要退房!!”她飛速逃離現場。
“報警報警!抓起來!”老太太顫巍巍地,唾沫四濺“王八犢子!瞅著也是有兒女的年紀了,怎么干這不要臉的事!我叫你偷,我叫你偷!呸!”老太太說話太激動,直接把嘴里的假牙噴了出去,帶著口水準確無誤地黏在了他的臉上。
房東發出了尖銳爆鳴。他終于體會到喬櫻孤立無援的狀態了!!人們很正義,一起沖上去,你一腳我一拳,邦邦邦邦,他被打的暈頭轉向,偏偏不知道是誰下的手。人們發泄完畢一齊散去,留他在原地哀嚎。
凌清還不知道這出鬧劇。她費了好大勁才找到齊安澤他們。坐上車,喬櫻還沒太緩過來“姐姐,謝謝你。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辦了。”
“多大點事。還要謝謝你愿意相信我呢。”她安慰女孩。“我也第一次處理這種事。咱們一起學習。”她看出女孩欽佩的神色“沒什么了不起的,以后慢慢你就會成長了。乖。”她在女孩頭上摸了摸,那種不帶任何利益的喜愛。
“可是我現在沒有找到房子。”喬櫻的心情又低落了下來。“沒事,先在我家住幾天吧。反正我跟你們予姐也是朋友。回頭幫你找找,好找的。”
“太麻煩了。”女孩嘆口氣“也許我不該這么快搬走。”“傻丫頭。”凌清心疼地看她“早點搬出來安全,不然你一個人在那里多呆一秒都是危險。”
到家了。喬櫻執意晚上睡沙發,又拿出許多紙,防止阿柴踩臟地板。“早點睡吧。”折騰一天已經是晚上了,凌清拿出自己的睡衣給她,打開客廳大空調,又拿了一床厚些的被子給她蓋上。
“姐姐。”她叫住她。“怎么啦?”凌清柔聲回應。“我,可以認你為干姐姐嗎。”女孩局促地搓手“我好喜歡你。”凌清看她亮晶晶的眼睛,像只小貓,心下也溫柔起來“好呀。你不嫌棄我就好。”
“怎么會呢!”喬櫻手舞足蹈了“清姐,我這樣叫你可以嗎?”她征得對方同意“清姐你叫我櫻櫻吧,我爸媽都是這樣叫我的。”提起父母,她滿臉幸福。“好呀乖寶寶。快睡吧。”凌清捏捏她的小胖臉,看她睡下后剛才回房。
“你怎么不把你那套小公寓出租給她啊。”齊安澤不明白妻子為什么放著現有的房子不用,費勁去找。“我說你是不是傻。”凌清梳理著長發“租給她?你怎么收費?她擺明了沒錢,又是外地小姑娘,按市場價收不合適。她心里也會不舒服。收少了我們又損失。人情不是這么做的。”
“我看你那么喜歡她嗎。”“我是喜歡她,所以更不想因為錢鬧掰。親兄弟明算賬。朋友家人一旦扯上利益就麻煩了。干干凈凈清清爽爽,不要攪在一起是最安全的。”她染了蔻丹的長指甲在他胸口一戳“虧你是個聰明人。”齊安澤趁勢抓住她的手摟在懷里,另一只手不安分地下滑。“別鬧。姑娘在呢。回頭我可控制不住音量。”她風情萬種地掃了他一眼“睡覺!”
第二日清晨。喬櫻早早就起床了。齊安澤出門辦事去了。凌清睡到10點多,聽到廚房有動靜,走近一看:好家伙,女孩做了滿漢全席了。
“怎么不多睡會。”她出言打斷了忙碌中的女孩。“清姐你醒啦!”女孩把食物端上桌“嘗嘗我的手藝。”
“味道真不錯。”凌清嘗了幾筷子贊道。用飯完畢,喬櫻執意要收拾碗筷,被她攔住“咱們家,做飯的不洗碗,洗碗的不做飯,拖地的不洗衣服。”她將女孩拉到沙發上休息,自己來來回回在餐桌和廚房間忙碌著。
喬櫻崇拜地仰視凌清“清姐,你真厲害。昨晚我做噩夢了,還是你在夢里幫我打跑壞人的。”
“怎么做夢了。”凌清愛憐地用紙巾擦凈她額上的汗珠。女孩低著頭,悶悶不樂的樣子。片刻后,她低聲質疑“清姐,我真的很胖嗎。”
“啊?”凌清被她突然的問題問愣了。等她反應過來以后,怒意浮上臉頰“狗屁!”她狠狠將手里的抹布扔出去,咬牙切齒“他媽的都是狗屁!”
喬櫻不知道她為什么這么大火氣,一時嚇愣了不敢說話。凌清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太激烈了。她軟下聲音“櫻櫻你要記住。一切對你容貌身材進行羞辱的都是別有用心。他們的目的就是想看到你厭棄自己。真正愛你的人只會接受你所有的樣子。胖的是豐滿,瘦的是苗條,高的是有氣勢,矮的是嬌小玲瓏,白的是清秀,黑的是有活力。女性本就不該局限于一種審美。女人本身的存在就是美。我們有創造生命的能力,我們行走于天地間就是美,就是充滿生命力的證明。”
喬櫻捏了捏自己腰間的贅肉,懊惱“太多肉肉了。”“櫻櫻,你喜歡自己嗎?”凌清鄭重地看著她“你的家人喜歡你嗎?”
女孩聽到這句話,臉上笑容滿面“喜歡。”她停頓了一下,小聲重復“非常非常喜歡。”
“我們來看看自己。”凌清把她拉到穿衣鏡前“你有一雙大眼睛。亮亮的,圓圓的。能夠采集世間的美好。”她依次向下指著“有能說會道的小嘴,可以給別人帶來溫暖。有豐滿白皙的身軀,充滿力量,支撐你陪伴照顧阿柴。”
喬櫻認真地順著她的目光打量自己:鏡子里,微胖的漂亮女孩帶著好奇的神色。她喜歡拍照記錄自己和生活,也喜歡攬鏡自照。但從未有過如此不帶任何目的,只是為了探索自己的身體這樣做。那種拋去一切后天強加給女性審美的探尋。像生長在自然間的生物,慵懶地梳理自己的毛發,躺在陽光下。
“只要你愛自己,迎合自己的審美。只要你的追求美麗不以傷害身心健康為代價。那就是美,就是取悅自己而并非他人。打扮與否,如何打扮,都是為了讓自己愉悅。讓自己開心,就是最好的自愛。出于自愛的目的追求美,是值得的。”
凌清像是說給她聽,更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何況我們很多時候所謂的女性美,不必局限于外表,我說心靈美你覺得太扯。那就這么說吧。魅力。有的女人外觀不符合傳統意義上的美,但我依然會覺得她是個非常有魅力有氣質的女人。你們予姐工作時的雷厲風行,薇姐處理糾紛時的果斷,還有我母親照顧我給我講解人生的溫柔細致,都是最好的證明。”
喬櫻歪頭,阿柴看著主人的樣子,也學著她歪頭。喬櫻笑得露出一排白牙。凌清也笑了“我們不是總說某某男人很帥嗎,其實說的是他的人格魅力。換在女人身上同理。”
凌清揉著她的小腦袋“比如說女人味。溫柔的是,嫵媚的是,妖嬈的是,清冷的是,俏皮的是,太多太多了。可不完全指外貌。我高中時有個女生說我以后肯定是很有魅力的女人。當時我快笑死了。覺得她怎么看出來的。我那時候土土的,其貌不揚。現在發覺她真有眼光。”
凌清自得地揚起頭“我們厭惡單一的審美以及無止境地單方面要求女性追逐外表,不過是因為曇花一現罷了。魅力氣質遠比單純的外貌來地久遠,它可以融入你的骨血,改變你的內在。也不會淪為男性凝視賞玩的工具。”
“所以櫻櫻,對著鏡子說。”凌清指著鏡中那個可愛溫暖的女孩,一字一字說出:
“喬櫻,我愛你。”
女孩不知為何突然淚水盈眶。即便是鐘愛自己的雙親,也未從這個角度溫暖她。不是不愛她,不是怨怪父母,她只是從凌清身上看見了自己想要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