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山路泥濘不堪，陸明軒背著昏迷的云昭，深一腳淺一腳地前行。他的后背傷口已經結痂，但每一次呼吸仍會牽動傷處，帶來尖銳的疼痛。
“再堅持一會兒...“他喃喃自語，不知是在鼓勵自己還是對背上的云昭說話，“前面應該有村子...“
夕陽西下時，陸明軒終于在山坳里發現了幾縷炊煙。那是一個不足二十戶人家的小村落，簡陋卻寧靜。村口的老槐樹下，幾個孩童正在玩耍。
“這位小哥...“一位背著柴捆的老農警惕地打量著狼狽不堪的兩人，“你們這是？“
陸明軒強撐出一個笑容：“老丈，我娘子染了風寒，能否借個地方歇腳？“他下意識撒了謊——神使們肯定在搜尋一男一女師徒，夫妻反而不會惹人懷疑。
老農猶豫片刻，終究不忍心：“跟我來吧。山腳下有間廢棄的獵戶屋，雖然簡陋，遮風擋雨還行。“
獵戶屋比想象中好很多，有完整的灶臺和一張木床。陸明軒小心翼翼地將云昭放在床上，轉身對老農深深一揖：“多謝老丈！不知該如何報答...“
“不必不必。“老農擺擺手，“我去讓婆娘送些熱粥和草藥來。這季節山里濕氣重，小娘子可得好好調理。“
待老農離去，陸明軒立刻檢查云昭的情況。她的呼吸平穩，但眉心的神印黯淡得幾乎看不見，臉上也沒有一絲血色。最令人擔憂的是，她體內那股溫暖的力量似乎完全沉寂了。
“師父...“陸明軒輕喚一聲，聲音哽咽。他擰了濕布擦拭云昭額頭的冷汗，突然發現她的眼角有淚痕。
她在哭？為什么？
老農的妻子很快送來熱粥和草藥，還有一床干凈的棉被。陸明軒熬好藥，小心地扶起云昭，讓她靠在自己懷中，一勺一勺地喂她。
“唔...“藥汁滑入喉嚨，云昭微微皺眉，緩緩睜開了眼睛。
“師父！您醒了！“陸明軒喜出望外。
云昭的目光有些渙散，好一會兒才聚焦到陸明軒臉上：“這是...哪里？“
“一個安全的小村子。“陸明軒輕聲解釋，“您昏迷了一天一夜。“
云昭試圖坐起來，卻因無力又倒了回去。陸明軒連忙扶住她：“別急，您神力消耗過度，需要休息。“
“神力...“云昭突然抓住陸明軒的手腕，“我想起來了...全部想起來了！“
她的指甲不自覺地陷入陸明軒的皮膚，眼中淚光閃爍：“炎陽...他早就計劃好了。從向我求婚開始，就是一場陰謀...“聲音越來越低，“千年相伴，原來只是為了竊取我的修煉心得...“
陸明軒默默聽著，另一只手輕輕覆上她顫抖的手指。窗外，月亮悄悄爬上樹梢，銀輝透過窗欞，在兩人身上灑下斑駁的光影。
“渡劫前夜，他給我喝了一杯瓊漿...“云昭的聲音輕得像一縷煙，“里面摻了噬神散，能暫時麻痹神力。所以當他和霜華聯手偷襲時，我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一滴金色的淚珠滾落，砸在陸明軒手背上，灼熱得驚人。
“最可笑的是，“云昭慘笑，“墜凡那一刻，我還在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錯了，惹他生氣...“
“不是您的錯。“陸明軒突然說，聲音堅定得不像個少年，“錯的是他們。“
云昭怔怔地看著他。
“我相信您。“陸明軒直視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從頭到尾，都信您。“
月光下，少年的眼神純粹而熾熱，燙得云昭心頭一顫。她突然意識到什么：“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從您第一次施展神術救人時就猜到了。“陸明軒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雖然不知道具體來龍去脈，但我知道您一定是被冤枉的。“
“為什么？“云昭聲音發顫，“為什么明知我是神界追捕的墮神，還...“
陸明軒的臉突然紅了。他低下頭，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因為...您教我功法時那么耐心，給我留桂花糕時那么溫柔，還有...“他鼓起勇氣抬頭，“您為了保護我，寧可暴露身份...“
月光在這一刻變得格外明亮，清晰地照出少年通紅的臉頰和閃爍的眼睛。云昭突然覺得心跳加速，一種奇異的感覺在胸中蔓延——這是千年神生中從未有過的體驗。
“傻子...“她輕聲說，伸手撫上陸明軒的臉，“我只是個落魄神明，隨時可能連累你喪命...“
陸明軒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不怕！“
掌心下傳來急促而有力的心跳，云昭一時忘了言語。
“師父...不，云昭。“陸明軒深吸一口氣，“我...“
他的話沒能說完。遠處突然傳來一陣犬吠，接著是幾聲驚恐的尖叫。陸明軒臉色一變，沖到窗邊查看——村口方向，幾道銀光正劃破夜空！
“神使！他們找到這里了！“他急轉身，“我們得馬上...“
話音未落，云昭已經強撐著站了起來：“來不及了。“她臉色蒼白如紙，卻透著一股決絕，“我現在恢復了些許神力，可以施展短距離傳送。但需要有人引開他們，爭取時間...“
“我去！“陸明軒不假思索地說。
“不行！“云昭一把拉住他，“太危險了！“
陸明軒卻笑了：“師父忘了？我可是您親手教出來的徒弟。“他輕輕掙開云昭的手，“告訴我傳送目的地，我引開他們后立刻與您匯合。“
外面的騷動越來越近。云昭咬了咬唇：“西北方向三十里，有座破敗的山神廟。那里...有我需要的東西。“
陸明軒點頭，轉身就要沖出去，卻被云昭從背后抱住。
“一定要活著回來。“她的聲音帶著哽咽，“我...我不能再失去重要的人了...“
少年身體一僵，隨即轉身，在云昭額間輕輕一吻：“等我。“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沖入夜色中。
云昭呆立原地，額間被吻過的地方發燙。片刻后，她抹去眼角的淚水，雙手結印，開始吟誦傳送咒文。金光漸起，籠罩她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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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的老槐樹下，三名銀甲神使正在盤問村民。
“有沒有見過一男一女？女子白衣，氣質非凡？“為首的神使厲聲問。
老農戰戰兢兢地搖頭：“沒、沒有...“
“撒謊！“神使一把掐住老農的脖子，“我最后問一遍——啊！“
一支箭突然破空而來，正中神使手臂！眾人回頭，只見山坡上站著一個持弓的少年，正是陸明軒！
“你們要找的人在這兒！“他高喊一聲，轉身就往山里跑。
“追！“神使們立刻化作銀光追去。
陸明軒拼盡全力奔跑，專挑崎嶇難行的小路。他時不時回身射箭，雖然傷不到神使，卻能激怒他們緊追不舍。
“愚蠢的凡人！“一名神使揮手打出一道銀芒，擦著陸明軒的肩膀飛過，在巖石上炸出一個大坑。
陸明軒不理會肩頭的灼痛，繼續向前。前方就是斷崖，崖下是湍急的河流——這是他計劃好的脫身之路。
然而就在距離斷崖還有百步時，一道銀光突然從天而降，攔在他面前！
“跑啊，怎么不跑了？“霜華仙子緩步走出銀光，絕美的臉上帶著殘忍的笑意，“那個賤人呢？“
陸明軒握緊手中的弓：“不知道。“
“嘴硬。“霜華輕彈手指，陸明軒頓時如遭雷擊，跪倒在地，“你以為能騙過我？“她俯身掐住他的下巴，“說，云昭去哪了？“
陸明軒吐出一口血沫，笑了：“去找炎陽神君報仇了。“
霜華臉色一變：“什么？“
“她恢復記憶了，也恢復神力了。“陸明軒繼續胡扯，“現在應該快到神界了吧？“
“胡說八道！“霜華怒斥，手上卻松了幾分，“沒有玉佩中的神力，她根本打不開天門...“
陸明軒眼中精光一閃——原來玉佩這么重要！
霜華突然反應過來：“你在套我話？“她怒極反笑，“好，很好。既然你不肯說，我就自己看！“
她一手按在陸明軒頭頂，銀光涌入他的七竅。搜魂術！
劇痛如潮水般襲來，陸明軒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就在他意識即將崩潰的瞬間，體內突然迸發出一道金光，將霜華震退數步！
“這是...神念印記？“霜華驚疑不定地看著自己的手，“那賤人竟然在你體內種下保護印記？“
陸明軒癱軟在地，意識模糊間，聽到霜華氣急敗壞的聲音：“把他帶回去！炎陽神君一定有辦法破解這印記，挖出云昭的下落！“
他感到自己被粗暴地拖起，想要掙扎卻動彈不得。最后的意識里，只剩下一個念頭——
師父，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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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廟內，云昭猛地睜開眼睛，心臟狂跳不止。
“明軒...“她捂住胸口，那里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仿佛有什么重要的東西被生生扯走。
廟外，月光如水。云昭強撐著走到殘破的神像前，跪坐下來。她咬破手指，用金色的血液在地上畫出一個復雜陣法，然后雙手按在陣眼上，閉目感應。
“找到了...“片刻后，她睜開眼，望向東南方向，“最后一處神力封印...在虛空之境的邊緣。“
站起身時，云昭的目光掃過神像底座——那里刻著一行小字：“信者得救，愛者得渡。“
她怔了怔，突然明白了什么。
“原來如此...“云昭輕聲道，“九霄神女考驗的從來不是力量，而是...“
話未說完，她突然臉色大變，捂住心口跪倒在地。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傳來，伴隨著陸明軒瀕死的畫面閃過腦海！
“不！“云昭失聲尖叫，金色的神血從眼角滑落。她顫抖著站起身，眼中燃起滔天怒火：“霜華...你若傷他分毫，我必讓你神魂俱滅！“
山神廟外，風云突變。方圓十里的靈氣瘋狂涌向廟中，在云昭周身形成一道金色旋風。她的神印完全顯現，背后光翼舒展，散發出令人窒息的威壓。
最后一站，虛空之境。取回全部神力，救回所愛之人。
云昭化作一道金光，沖向夜空。這一次，她不再逃避，而是主動迎向命運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