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翊的玄鐵面具墜入雪中,異瞳里金芒如毒蛇吐信。沈清歡的青銅短刀抵在他喉間,刀鋒觸到冰棺滲出的寒氣時,竟凝出細密的血色冰晶。
“第一千零十二口棺。“赫連翊抬手輕叩棺蓋,冰層下浮出張牙舞爪的紫藤紋——這是慕容氏煉魂術的烙印,“沈姑娘可知,為何偏偏少了一具女尸?“
駝鈴聲驟急。西域鐵騎突然暴起,彎刀斬斷拴著冰棺的鎖鏈。棺槨轟然墜地,裂紋中伸出只蒼白的手,指尖勾著半枚破碎的鎏金鈴鐺——與沈玉瑤腕間那枚,恰恰能拼成完整的慕容家徽!
沈清歡袖中桃木釘疾射而出,釘入冰棺三寸。腐臭的尸氣裹挾著龍涎香噴涌,她掌心血疤驟然迸裂,紫微星魂凝成的刀芒劈開棺蓋——
“阿姐......“
冰棺中蜷縮的少女緩緩睜眼,左眼下朱砂痣殷紅欲滴。分明是沈清歡今世的面容,脖頸卻纏著承平二十三年的冷宮白綾!
赫連翊的彎刀突然架住蕭景珩偷襲的袖箭:“陛下急什么?好戲才開場。“
箭尖淬著的金蟬蠱蟲瘋狂扭動,在地上爬出帶血密文:「慕容歸,紫薇殞」。
冰棺中的“沈清歡“猛然扣住真身手腕,朱砂痣化作血蝶撲向紫微星魂。記憶如毒刺扎入腦海——
景珩七年冬夜,慕容昭的青銅像在護國寺地宮睜開眼。赫連翊捧著從沈清歡前世尸身剜出的心臟,虔誠獻祭。冰棺陣列中第一千零一十二個位置,鎖著被替換命格的沈玉瑤魂魄!
“好一個偷天換日。“沈清歡嘔出黑血,星魂刀插入冰棺少女眉心,“用我的轉世身養慕容昭的殘魂,你們西域巫族......當誅!“
山崖突然震動。蕭景珩腕間鎖鏈暴漲,將赫連翊拽下深淵:“愛妃不妨看看,誰才是真正的執棋人!”
深淵中升起青銅巨門,門縫滲出粘稠的血漿。沈清歡追著鎖鏈躍下時,看見驚悚一幕——
赫連翊的異瞳在黑暗中化作琉璃盞,盛著蕭景珩碎裂的魂魄。帝王冠冕下爬出密密麻麻的金蟬,每只蠱蟲背上都烙著“慕容“二字!
“你以為重生是恩賜?“冰棺少女的尸身不知何時貼在背后,指尖穿透沈清歡心口,“不過是慕容大人用三千冤魂鋪的輪回道......”
劇痛中紫微星魂轟然炸裂,漫天星芒凝成往生鏡。鏡中映出更恐怖的真相——
景珩七年的冷宮梅樹下,五歲的沈玉瑤正在剜出“沈清歡“的眼珠。而教導她握刀的手......赫然是今世知畫布滿老繭的掌心!
沈清歡捏碎最后一點星魂時,聽見兩道重疊的冷笑。
赫連翊與蕭景珩的身影在血霧中交融,化作慕容昭陰鷙的面容。他腳踩著第一千零一十二口冰棺,棺中緩緩坐起的——
竟是左手握著紫微星刀,右眼流著金蟬蠱血的......另一個沈清歡!
“噓。”慕容昭的指尖抵住她唇瓣,“你猜這局棋,執黑子的是你的癡情郎......”深淵盡頭傳來嬰兒啼哭,九百九十九盞人皮宮燈次第亮起,“還是你親手養大的啞婢?”
暗河的血水漫過腳踝時,沈清歡嗅到了熟悉的冷梅香。九百九十九盞人皮宮燈在巖壁搖曳,映得慕容昭手中的青銅鏡泛起妖異青光。鏡中倒影正在剝落——十五歲的沈清歡在浣衣局搓洗衣衫,每道褶皺里都滲出黑血。
“這面往生鏡,是用你前世凍斃時的眼淚鑄成。”慕容昭的指尖劃過鏡面裂縫,“你猜當它完全破碎時,是輪回重啟......”
話音未落,沈清歡的青銅短刀已刺入鏡面。裂紋蛛網般蔓延,鏡中突然伸出七只蒼白的手,死死扣住她握著刀柄的腕骨。
“還是魂飛魄散?”慕容昭的笑聲與深淵回響共鳴,震落簌簌碎石。
鏡中幻象開始扭曲。沈清歡看見承平二十三年的自己蜷縮在冷宮,懷抱著早已僵硬的嬰孩。月光透過破窗,照出孩子脖頸處蔓延的紫藤紋——與冰棺上的烙印如出一轍。
“那孩子本該是紫微帝星。”慕容昭的嗓音裹著毒液,“可惜被你用命格換了重生機會。”
沈清歡的瞳孔驟然收縮。記憶如冰錐刺入腦海:景珩七年護國寺地宮,她親手將沾血的桃木釘扎入嬰兒囟門。鎏金鈴鐺在幽暗中叮當作響,鈴舌竟是半截指骨。
“娘娘......”
破碎的呼喚從鏡中傳來。沈清歡猛然回頭,見知畫渾身纏滿赤血藤從暗河爬出,藤蔓尖端刺入她左眼的金蟬蠱蟲,濺起帶著星芒的血珠。心
赤血藤突然暴長!藤蔓穿透沈清歡的掌心傷疤,紫微星魂順著脈絡倒流。知畫的獨眼泛起妖異紅光,手中鋼刃直取她咽喉。
“姑娘小心!”
熟悉的稱呼讓沈清歡動作微滯。鋼刃擦過頸側時,她突然抓住藤蔓發力——鮮血滴落處,赤血藤綻放出承平二十三年的冷宮白梅。
知畫發出野獸般的嘶吼。被金蟬蠱蟲占據的左眼炸開,露出藏在血肉深處的鎏金鈴鐺核心。沈清歡的指尖觸到鈴鐺刻紋,渾身劇震——這是她前世贈予知畫的及笄禮!
“醒醒!”她將星魂注入鈴鐺,“梅樹下埋著你的...”
“骨灰壇?”慕容昭冷笑著截斷話語,“你以為重生的是知畫?”青銅鏡轟然炸裂,碎片中映出駭人畫面:景珩七年的亂葬崗,知畫正將沈清歡前世的尸身投入煉魂爐,爐火映亮她腕間慕容氏圖騰!
暗河突然沸騰。無數冰棺從血水中浮起,棺蓋接二連三炸開。沈清歡在尸骸雨中閃避,見每個“自己”的胸口都嵌著星魂碎片——慕容昭竟用紫微星魂復制了上千個傀儡!
“找到你了。”
赫連翊的聲音貼著耳畔響起。沈清歡反手刺出短刀,卻穿透虛影扎進冰棺。棺中少女猛然睜眼,異瞳流轉著金蟬蠱蟲,唇間吐出蕭景珩的嗓音:“愛妃可知,為何你的血能喚醒紫微星?”
暗河對岸亮起沖天火光。沈清歡望見十五歲的自己被困在青銅鼎中,鼎下燃燒的竟是知畫那柄從不離身的鋼刃。火舌舔舐著少女的裙角,在皮膚上烙出北狄密文。
“因為你是最好的藥引。”慕容昭的身影在火光中分裂重組,最終凝成蕭景珩戴帝王冠冕的模樣,“從景珩七年的冷宮開始,朕就在等你養熟這縷星魂......”
沈清歡突然笑了。她將青銅短刀刺入心口,紫微星魂如煙花炸裂。星芒照亮巖壁的瞬間,她看清那些所謂“冰棺”不過是往生鏡的倒影——慕容昭的幻術終究困不住真正的紫微帝星!
“你漏算了這個。”
她扯開衣襟,露出心口處跳動的青銅鏡碎片。鏡中映出的不是慕容昭,而是正在護國寺地宮刻碑的顧懷瑾。青年太醫的朱砂筆突然停頓,在碑文末尾添了句梵語——正是赫連翊昏迷前未說完的解毒口訣!
暗河開始崩塌。沈清歡拽著知畫躍向最近的人皮宮燈,燈芯突然爆出嬰兒啼哭。她低頭看去,燈籠罩著的竟是枚跳動的心臟,血管連接著深淵中的...
“小心!”
知畫突然將她推開。赤血藤貫穿暗衛胸膛的剎那,沈清歡看清藤蔓源頭——竟是慕容昭手中那盞用她前世魂魄煉制的宮燈!
知畫的血在宮燈上繪出往生陣。沈清歡墜入陣法漩渦時,聽見兩道重疊的嘆息。
慕容昭的聲音從深淵傳來:“你可知這丫頭為何拼死救你?”
赫連翊的異瞳在血霧中閃爍:“因為她的命魂......”
漩渦盡頭亮起雪光。沈清歡重重摔在景珩七年的冷宮梅樹下,抬頭看見五歲的自己正舉起染血的匕首。而站在小沈清歡身后的指導者,赫然是脖頸纏著白綾的......今世知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