燼生花傘掠過赤水河面,傘骨冰棺碎片折射的幽光中,河底浮起一座青銅古城。小滿的指尖觸到水面,漣漪蕩開的剎那,望見城墻上浮雕的玄甲女子——那女子持槍踏浪的英姿,竟與往生殿壁畫上的初代沈清歡如出一轍,只是面容被刻意鑿去,空余一道猙獰裂痕。
“姑娘可知,這城原名‘無相墟’?”
知畫的白綾纏住小滿手腕,傘尖點(diǎn)向城墻缺口。缺口內(nèi)滲出紫黑霧氣,凝成九百九十九盞人皮宮燈,燈芯躍動(dòng)的畫面令她窒息——
每盞燈都映著同一場景:五歲的自己被鐵鏈鎖在青銅鼎中,顧懷瑾執(zhí)藥杵立于鼎沿,杵尖滴落的毒液正滲入她眉心朱砂痣!
“慕容昭用三百年光陰,在鼎中養(yǎng)出了你。”知畫的聲音忽遠(yuǎn)忽近,“而這座城……葬著所有失敗品。”
古城街道以人骨鋪就,顱骨眼眶中嵌著青銅鏡。小滿踏碎某塊鏡面時(shí),碎鏡突然暴起,割開她腳踝——
血珠墜地的瞬間,整座城池開始坍縮。骸骨重組為祭壇,壇心立著口青銅甕,甕身纏滿赤血藤,藤蔓盡頭連著她心口的紫微鼎紋!
“師姐,你終于來了。”
甕中傳來女童輕笑。小滿的星魂槍刺破甕口,卻見其中蜷縮著具琉璃骸骨——骸骨心口嵌著塊青銅鏡碎片,鏡中映出的竟是顧不言剜心的畫面!
“這是師尊最后一具肉身。”女童的虛影從琉璃骨中浮出,“當(dāng)年他將半數(shù)魂血封入我體內(nèi),就為今日……”
赤血藤突然絞住小滿脖頸,將她拽向祭壇。壇面北狄密文亮起血光,凝成句新箴言:「雙生歸甕,神骨重鑄」
知畫的燼生花傘突然倒轉(zhuǎn),傘面梅海圖化作火浪吞沒祭壇。小滿在烈焰中望見駭人真相——
梅海圖的每一筆都是紫微魂血所繪,而圖中蹦跳的女童……正是被煉成器靈的她自己!
“慕容昭以為我是他的棋子?”知畫的白綾燃成灰燼,露出脊椎骨上的燼生花紋,“三百年前,是我將初代沈清歡的魂核藏入傘骨。”
她扯斷一節(jié)脊骨擲向祭壇,骨片刺入女童虛影的剎那,青銅甕轟然炸裂。琉璃骸骨的眼眶中浮出《山河策論》真卷,末頁朱批突然活過來般游走——
「無相非無解,弒神先弒心」
小滿的朱砂痣裂成金芒。她抓住琉璃骸骨的手腕,任由紫微魂血灌入其眼眶:“慕容昭,你看清楚了……這才是真正的‘山河鼎’!”
骸骨突然暴起,骨節(jié)重組為星魂槍。槍尖刺穿女童虛影的瞬間,赤水河底傳來青銅鼎碎裂的轟鳴。整座無相墟開始崩塌,知畫的燼生花傘化作流光裹住小滿——
“走!”
強(qiáng)光吞沒意識(shí)的剎那,小滿望見最后的幻象:
青衫客立于梅墟焦土,將藥杵插入自己心口。他的血凝成白梅沒入地脈,梅根深處……初代沈清歡的冰棺正緩緩開啟!
赤水河恢復(fù)平靜,牧童在岸邊拾得殘卷半頁。
泛黃紙頁繪著雙影對(duì)飲,題詩殘句:
“燼骨成春色,無相破輪回”
河底暗流涌動(dòng),青銅城廢墟深處,一縷赤血藤悄然纏住星魂槍殘片——藤蔓尖端,新生朱砂痣如血滴垂落。
梅墟焦土上最后一朵白梅凋零的剎那,地脈深處傳來青銅鼎的悲鳴。小滿的掌心貼向焦土,紫微魂血滲入裂縫的瞬間,望見駭人真相——
赤水河底的無相墟廢墟中,慕容昭的殘魂正借青銅鏡冢重生。九百九十九面殘鏡倒懸成陣,每片鏡中皆映著被赤血藤貫穿的“小滿”,藤蔓盡頭纏著初代沈清歡的冰棺!
“師姐,你終究成了我的陣眼。”
女童的虛影從鏡陣浮出,掌心托著的琉璃盞中跳動(dòng)著顧不言的殘魂。盞沿垂落的赤血藤突然暴長,纏住小滿的脖頸拽向鏡冢核心——
那里立著一口青銅甕,甕身浮雕的玄甲女子面容空白,手中星魂槍尖卻直指小滿的朱砂痣。
甕口開啟的剎那,時(shí)空如琉璃碎裂。小滿墜入永劫元年的煉魂?duì)t,望見少年顧不言正將毒針刺入女童眉心。爐火映亮的陰影里,慕容昭的虛影執(zhí)筆在《山河策論》上添了句朱批:「因果燼,梅魄生」。
“原來你每一世救我……皆是為養(yǎng)這毒蠱!”
小滿的嘶吼震落爐灰。她扯斷心口的赤血藤,藤蔓斷口噴出的紫微魂血凝成星魂槍,槍尖刺穿青銅甕的瞬間——
甕中浮出初代沈清歡的冰棺,棺蓋移開的剎那,空白的女子面容上……正緩緩浮現(xiàn)小滿的五官!
鏡冢轟然坍縮,慕容昭的殘魂從九百九十九面殘鏡中凝形。他執(zhí)青銅鼎壓向小滿,鼎紋中爬出的金蟬蠱蟲啃噬著她的魂血:“三百年布局,只為將你煉成最完美的‘山河鼎’!”
“你錯(cuò)了。”
知畫的素白身影忽然撕裂虛空。她扯斷脊椎骨擲向鼎身,骨片上的燼生花紋亮起刺目血光:“真正的鼎魂……在此!”
骨片炸裂的強(qiáng)光中,初代沈清歡的冰棺突然暴起。棺中女子睜開空洞的眼眶,星魂槍自地脈破土而出,槍尖貫穿慕容昭的眉心——
“弒神者,非槍非刃……”女子的聲音與小滿重疊,“而是三百年間,每一個(gè)‘我’寧死不屈的魂火!”
慕容昭的慘叫化作赤水河的滔天巨浪。小滿的朱砂痣迸裂成星芒,九百九十九世記憶凝成白梅,裹住青銅鼎墜入河底。焦土上忽起春風(fēng),梅墟殘根處抽出新枝,花苞綻開的瞬間——
每一瓣都映著段輪回往事:顧不言偷換毒藥的雨夜、知畫斷骨藏魂的決絕、牧童拾鏡時(shí)的懵懂……
青衫客的虛影自花蕊浮現(xiàn),藥杵點(diǎn)向赤水河面:“阿滿,該醒了。”
漣漪蕩開處,山河圖真卷浮空展開。墨跡游走間,焦土化作梅海,尸骸峰頂生出碧草,無相墟廢墟上立起新城郭,匾額題著新歷法——
「無相元年,春始生」
三月后,游醫(yī)于梅林深處拾得殘槍。
槍柄纏著的白綾上繡著褪色小字:「吾徒阿滿,山河無恙」
梅雨淅瀝時(shí),隱約可見素衣女子撐傘行過赤水河。傘面新繪的北邙梅海中,女童正將白梅插入焦土,遠(yuǎn)處山巔立著道青衫殘影,藥箱縫隙垂落的赤血藤上……一點(diǎn)朱砂痣悄然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