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墨綠色黑板擦精準砸中第三排靠窗的課桌，粉筆灰在陽光下揚起細碎的金粉。陸然頂著雞窩頭從臂彎里抬起臉，右臉頰還印著校服袖口的褶皺。

“陸然同學，“班主任老張的鏡片閃過寒光，“解釋一下你的月考作文。“

教室后排傳來壓抑的笑聲。蘇曉握著紅筆的手頓了頓，在批改到一半的文言文默寫卷上洇開一小團墨跡。她抬頭看向那個總是蜷在教室角落的身影——校服領子歪斜，后頸翹起幾根不服帖的短發，像只炸毛的貓。

“議論文題目是《科技發展與人文關懷》。“老張抖著那張作文紙，“你給我寫了個《論永動機的十八種實現方法》？“

哄笑像滴入熱油的冰水在教室炸開。陸然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金屬腕帶磕在課桌上發出清脆響聲：“您不是說文體不限嗎？“

“還頂嘴！“老張的保溫杯重重砸在講臺，“從今天起，你和蘇曉同桌。每周交三篇讀書筆記，蘇曉負責批改。“

蘇曉手里的紅筆“咔嗒“掉在課桌上。她看著那個晃晃悠悠拎著書包走來的身影，突然想起上周在物理實驗室撞見的場景——

暮色透過百葉窗切割著少年清瘦的輪廓，他踮腳去夠頂層儲物柜，露出一截勁瘦腰線。燒杯里沸騰的藍色液體咕嘟咕嘟冒著泡，忽然“砰“地炸開一朵蘑菇云。

“小心！“那時她脫口而出的驚呼，換來對方懶洋洋的回頭。沾著機油的手指豎起抵在唇間，眼睛彎成狡黠的月牙。

此刻這雙眼睛正近距離打量她的筆記。蘇曉聞到淡淡的松節油味道，發現他校服下擺沾著疑似焊錫的銀點。

“《追風箏的人》讀書筆記？“陸然抽出她壓在課本下的稿紙，“'那只玻璃風箏其實象征著......'“

“還給我！“蘇曉去搶，指尖擦過他腕間冰涼的金屬表帶。前排傳來椅子拖動的聲音，她猛地縮回手，耳尖發燙。

陸然突然湊近，呼吸拂過她鬢角的碎發：“上次在實驗室，你跑什么？“

蘇曉僵住。記憶里那朵蘑菇云又在眼前炸開，混著他身上若有若無的機油味。窗外蟬鳴忽然震耳欲聾，她抓起自動鉛筆往他手背一戳：“你的永動機作文，批注寫好了嗎？“

“嘶——“陸然甩著手摸出張皺巴巴的紙。蘇曉展開一看，空白處畫著歪歪扭扭的機械結構圖，齒輪咬合處用紅筆標注：此處應有愛情動力學。

風卷起窗簾撲在臉上，蘇曉把那張紙拍在他胸口：“重寫！“

午休鈴適時響起。陸然從書包里摸出個巴掌大的金屬裝置，齒輪轉動發出細微嗡鳴。他隨手往蘇曉桌上一擱：“賠你的自動鉛筆。“

那是個用回形針和手表零件拼成的旋轉木馬，中央坐著個焊錫小人，舉著支真的2B鉛筆。蘇曉看著他一瘸一拐往外走的背影——等等，他右腿褲管為什么在冒煙？

實驗室方向突然傳來巨響，走廊響起教導主任的咆哮：“陸然！你是不是又把微波爐改裝成反應堆了？！“

旋轉木馬在陽光下投出細小光斑，蘇曉發現小人的底座刻著行極小的字：To物理之神虔誠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