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陰雨連綿。冷宮深處枯井邊，五具女尸橫陳，烏鴉啄食著，腐肉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氣息。青苔爬滿了古老的石墻，風中夾雜著腐朽與死亡的味道。

徐天娜戴上自制的“魚鰾手套”，動作嫻熟地翻動尸體，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宮女們站得遠遠的，捂著口鼻，臉色慘白。

“你們退后點，死人不咬人，活人才會。”徐天娜頭也不抬，從袖中掏出一把精巧的解剖刀，刀刃在陰暗的天光下泛著冷光。

她的刀尖挑開第一具尸體的盆骨，眼神專注。

“看這恥骨聯合處的裂痕，整齊得很。”她輕聲自語，嘴角掛著一絲冷笑，“墨家骨相術說，恥骨裂痕比賬本更誠實——這五人都是接生婆。”

一個膽大的宮女忍不住問：“徐姑娘，你怎知她們是接生婆？”

“墨家驗骨秘技，可斷死者生前孕產次數。”徐天娜手指輕點盆骨上的痕跡，“她們自己沒生過，但幫別人生了不少。這五具尸體盆骨磨損幾乎一樣，都是長年接生留下的。”

宮女們竊竊私語，又敬又怕。徐天娜不以為意，手指在第三具尸體旁邊的泥土中摸索，撿起一片閃著微光的銀色碎片。

“玄鳥紋？”她瞇眼端詳，指尖突然傳來灼痛。

眼前景象變幻——尸骨空洞的眼眶迸發出幽藍火焰，寒氣直沖腦門。耳邊響起嬰兒凄厲的啼哭與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

“昭寧十年，玄鳥食龍……”

幻象退去，徐天娜額頭滲出冷汗，面色卻依舊平靜。她掏出一塊桂花糕，咬了一口壓驚，輕聲哼起一段奇怪的曲調。

“尸體不會說謊，骨頭會記住一切…”

身后的宮女們面面相覷，其中一個膽小的捂著嘴低聲道：“冷宮養出的怪胎，剖尸還唱招魂曲！”

徐天娜充耳不聞，繼續檢查尸體。這些接生婆死前遭受過嚴刑，指甲被拔除，四肢折斷，卻都用同一種手法結束生命——頸部一刀封喉，干凈利落。

“死人比活人講規矩多了。”徐天娜喃喃自語，“至少它們不會說謊。”

她正準備檢查最后一具尸體，一團橘色影子從墻角竄出，直撲她的衣袖。

“呲——”

一只膘肥體壯的橘貓牢牢抓住她的衣角，鋒利的爪子撕破了外袍下的里衣，露出一角精美的云紋織物。

徐天娜眼疾手快，揪住貓的后頸，將它拎到眼前：“連你也覺得我該查巫蠱舊案？”

橘貓掙扎著，碧綠的眼睛閃爍著狡黠的光。

“沈大橘，又來搗亂？”徐天娜的聲音透著幾分熟稔，卻又帶著警惕。

冷宮暗處，一個黑色身影緩緩走出，身著緝兇衛制服，眉目如畫，卻不發一語。他手指靈活地比劃了幾下。

徐天娜嗤笑一聲：“少卿大人養貓，是為了讓畜生替你說話？”

沈昭嘴角微揚，手指再次比劃：“小心毒。”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油紙包，輕輕拋給徐天娜。包里是新鮮的桂花糕，香氣四溢。

徐天娜挑眉：“少卿大人的貓比緝兇衛還會討食？”

沈昭默默比劃：“它挑主子。”

這時，一個年邁的宮女瞪大了眼睛，指著徐天娜衣角露出的那片云紋布料：“那是、那是流云裳！女帝賜給玄鳥閣貴人的禮服！”

徐天娜動作一滯，迅速將衣角掖好，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布料，冷笑道：“玄鳥？我看是催命烏鴉。”

年邁的宮女驚恐地后退一步，被一個老太監拉住。老太監低聲道：“莫要多言，女帝登基時天降黑白雙玄鳥，黑的那只啄瞎了欽天監的眼睛…”

“閉嘴！”宮女恐懼地打斷他，“那是禁忌！”

徐天娜將玄鳥紋銀片收入袖袋，眼神銳利。她抬頭望著冷宮上空的殘月，喃喃自語：“一具尸體五個秘密，這王朝爛得比腐尸還臭。”

沈大橘不知何時掙脫了束縛，躥到那塊被徐天娜放在一旁的桂花糕旁，一口叼走，得意地甩著尾巴。

“那塊糕點——”徐天娜剛要出聲提醒。

橘貓咬下一口，下一秒“嗷”地一聲跳了起來，毛都炸開了，直沖枯井，“撲通”一聲跳了進去。

沈昭臉色變了，箭步沖向井邊。

徐天娜卻笑出了聲：“放心，井水不深，泡泡就不辣了。我放了川椒防老鼠，沒想到你家主子這么饞。”

沈昭回頭，手指飛快比劃：“你早知有毒？”

“不是毒，是辣。”徐天娜聳肩，“但桂花糕確實有問題，你是怎么發現的？”

沈昭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指向徐天娜方才丟棄的糕點。

“氣味不對？”徐天娜挑眉，“緝兇衛的鼻子倒比貓還靈。”

沈昭再次比劃：“宮中進的糕點，只有太后那批加了額外的桂花蜜。”

徐天娜眼神驟冷：“誰想置我于死地，就該先問問這些尸體的意見。”

她重新蹲下身，檢查最后一具尸體的頸骨。刀尖觸碰到死者的喉骨時，詭異的事情再次發生——

尸骨周圍浮現出一層若有若無的玄鳥圖騰虛影，徐天娜的瞳孔中倒映著幽藍的光。耳邊響起此起彼伏的嬰兒啼哭聲，宛如來自地獄的召喚。

“玄鳥叼來龍種，玄鳥叼走龍種…”一個女人嘶啞的聲音在她腦海中回蕩。

沈昭察覺到異樣，上前一步，手輕輕按在腰間的佩劍上。

徐天娜深吸一口氣，幻象消散。她繼續檢查，在死者的骨縫中發現了一粒細小的黑色種子。

“有意思。”她將種子收入一個小瓷瓶，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夜色漸深，冷宮的燈火稀疏。驗尸工作終于告一段落，徐天娜疲憊地靠在冷宮的墻角，望著那從井中被撈出來，渾身濕漉漉卻依然趾高氣昂的橘貓。

沈大橘甩了甩毛，晃到徐天娜面前，居然又盯上了她手中新拿出的桂花糕。

“貪吃鬼，剛受了教訓還不長記性。”徐天娜無奈搖頭，卻還是掰了一小塊給它。

沈昭默默站在一旁，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盞燈籠，幽幽的光照亮了徐天娜疲憊的臉龐。

“五個接生婆，同一手法殺害，玄鳥紋的貴族信物…”徐天娜低聲分析，“冷宮的秘密，比我想象的還要黑暗。”

沈昭的手指在空中劃過：「你母親的事，不該由你一人調查。」

徐天娜的眼神驟然銳利：“少卿大人知道多少？”

沈昭搖頭，指向徐天娜的衣角，再指向天空。

“流云裳與玄鳥…”徐天娜若有所思，“那天殺了我母親的巫蠱案，跟這些接生婆有關系？”

沈昭不置可否，只是遞給她一張折疊的紙條。

徐天娜展開一看，上面畫著一個精細的地圖，標注了皇宮某處的隱秘通道，通向一個名為“玄鳥閣”的建筑。

“有趣。”徐天娜將紙條藏好，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看來廢妃之女的解剖刀，要解剖的不只是尸體，還有這滿朝上下的爛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