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中午特意留了一半蘑菇燉雞,晚上謝莞娘和江遠就沒有再做其他肉菜,兩人就著蘑菇燉雞吃饅頭和雜糧窩窩頭——謝莞娘只吃了一個比她拳頭還大的白面饅頭,江遠則吃了一個饅頭和兩個雜糧窩窩頭。
兩人吃過晚飯,江遠照例搶著去清洗餐具,謝莞娘也沒閑著,她把豬板油切塊,下鍋熬成了淡黃透亮的熱乎豬油,一勺勺舀進罐子。
液體狀的豬油放涼之后,就會變成人們熟悉的、雪白的豬油膏體。
剩下的油渣也不會浪費,謝莞娘已經計劃好,明晚就用這些豬油渣和韭菜一起做餡兒,到時候無論是包包子還是包餃子都會很好吃的。
至于木勺和鐵鍋沾上的豬油,謝莞娘打算明早“廢物利用”,加水煮一大鍋蔬菜雜面疙瘩湯,給她和江遠做早餐。
那條五花肉謝莞娘怕放壞了,不僅老老實實給它抹了鹽掛在通風陰涼處,而且還打算明天中午就拿它做紅燒肉。
正好江遠的雜糧窩窩頭被他吃光了,等明天中午他完全可以直接拿紅燒肉配白面饅頭,這生活水平不說明福村第一,排進前三應該沒啥問題?
謝莞娘一邊干活兒,一邊美滋滋的和江遠說著自己對明天一日三餐的初步安排。
江遠不像她那般情緒外露,但偶爾的一聲“嗯”和“好”,卻還是能夠讓人聽出他其實心情很好。
忙完廚房里的事,謝莞娘喝了藥,兩人又將曬了半下午的艾草、金銀花、車前草搬進屋。
此時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為了節省燈油,兩人迅速洗漱完就各自回屋休息了。
第二天,謝莞娘先是在江遠的幫助下把藥材搬到院子里繼續晾曬,然后才吃了早飯、喝了藥,和江遠一起鎖上門往山里走。
路上兩人碰到了同村的幾個村民,大伙兒全都或光明正大、或狀似無意地朝謝莞娘投來好奇目光。
謝莞娘大方的回視過去,因為有江遠在身邊充當保護者,她即使面對好幾個人的同時打量也還是底氣十足。
反倒是打量她的幾個村民,很快就在她的注視下移開視線。
他們或是簡單的和江遠打個招呼,或是停下腳步,和江遠說幾句無關緊要的閑話,其中被提及最多的,就是江遠家總是飄出的陣陣肉香。
謝莞娘從他們的交談中得知,江遠和郝玉雖然以打獵為生,但卻并不是每天都會吃肉,像她住進來后這種一天吃掉一只雞的情況,更是只在年節時候才會發生。
再有就是,以前江遠也不會只在村子附近的小山丘晃悠,他會去更深處的山林里,尋摸更值錢、更好賣的野豬、狐貍、野羊等獵物。
說直白點兒就是,謝莞娘這幾天一直在敗家兼拖后腿......
略感心虛的謝莞娘默默攥緊了手,決定等今晚就和江遠說,她要跟他去更遠一些的山林采藥。
江遠不知她心中所想,但卻注意到了謝莞娘今天不如昨天高興。
兩人忙碌一天,到吃晚飯時,江遠沒忍住,主動開口問了謝莞娘一句,“你不高興?”
謝莞娘一愣,她正打算和江遠說明天一起去更遠一些的山里,天上就突然落起了雨。
江遠反應極快,沖出去迅速把晾著藥材的笸籮摞起來,六個一起端進堂屋。
謝莞娘本來也想跟出去的,現在卻是沒了出去的必要。
她眼睛亮晶晶的看著江遠,“你力氣好大呀!”
江遠見她復又活潑起來,心情不由也跟著變好不少,他道:“我自小練武,這點重量不算什么。”
謝莞娘眼睛更亮,她一臉激動的湊到江遠身邊,“什么?什么?你竟然還是個武功高手?”
江遠連連擺手,“高手談不上。”
他才十五歲,雖然一直勤學苦練,但和負責教導他的其中一位師父比起來,實力卻還是遠遠不如。
想到什么他叮囑謝莞娘,“這件事不要告訴別人。”
謝莞娘雖然不明白他為什么這么叮囑自己,但卻還是毫不猶豫的用力點頭,“我一定保守秘密。”
江遠動作麻利的把笸籮轉移到他現在住著的郝玉房間,然后又把它們整齊地擺放在炕頭的位置,試圖用火炕的溫度幫藥材盡快蒸發水分。
做完這些,他走出臥室來到堂屋,坐下和謝莞娘一起吃飯。
兩人在雨水的沙沙聲中偶爾交談幾句,多數時候卻都只是對坐著一起認真吃飯。
等到兩人全都吃完,放下碗筷,江遠望著已經有轉小趨勢的雨幕對謝莞娘道:“等天晴了,我幫你把東西搬到東廂房吧。”
謝莞娘搖頭,“我沒多少東西,自己收拾好了搬過去就行。”
今天在他們下山的路上,江遠簡單跟她說了一下他的某些情況,現在謝莞娘已經知道,他是和一個叫郝玉的男人一起生活的。
據他說,他們隔壁的那棟宅子,原本是屬于他養父母的,但是后來為了給他養父治病,那宅子被他說服養父,賣給了里正一家。
而現在和他一起生活的郝玉,則既是他師父,也是他表舅。在他養父過世,他被他養父的兄弟和侄子趕出來后,一直沒有公開過他們親戚關系的郝玉,就以師父的名義,把他帶到了自己家里。
江遠沒告訴謝莞娘郝玉出門是做什么去了,只和謝莞娘解釋了,他第一天時為什么會把謝莞娘安置在自己的屋子里,而不是直接送到給客人小住的東廂房北屋。
他告訴謝莞娘,這幾天他已經抽空把東廂房的三間屋子全都打掃干凈了,只要謝莞娘自己不想走,以后她就可以一直住在他家的東廂房。
從他的話語里,謝莞娘感受到了他的底氣十足,這是一種與她以前仰人鼻息、寄人籬下時的小心翼翼截然不同的態度。
謝莞娘想,大概他養父母和他那位表舅都對他十分疼愛,讓他從未感受過那種和其他人格格不入的家庭氣氛,以及那種隨時可能會失去現有安穩生活的凄惶無助吧?
她不得不承認,在那一瞬,她對江遠十分羨慕。
前世她無父無母,這一世她雖然有,但她那對父母卻絕大多數時候都處于神隱狀態,她可以說是兩輩子都看別人眼色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