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明熙站在美奧口腔診所的玻璃門前,第三次檢查自己的著裝。霧霾藍真絲襯衫配煙灰色西裝褲,頭發比往常多花了十五分鐘打理,短發微微內扣的發尾讓她看起來既干練又不失柔美。拆線日特意提前兩小時請假過來,只為了能多看幾眼那雙藏在鏡片后的眼睛。
推門時風鈴清脆作響,前臺的林小滿正在整理資料,抬頭看見她時明顯愣了一下。
“董小姐?您的預約不是下午四點嗎?”林小滿看了眼電腦屏幕,“現在才兩點十分。”
董明熙的手指無意識地卷著包帶:“我...剛好在附近辦事,想看看能不能提前。”她的目光不自覺地往診室方向飄,“呂醫生現在有空嗎?”
林小滿露出為難的表情:“呂醫生今天請假了,去參加學術會議。”她壓低聲音,“本來您的拆線應該由他負責的,臨時改由張主任接手。”
“哦...”董明熙感覺胸口突然空了一塊,精心搭配的著裝突然變得可笑起來。她強撐著微笑,“沒關系,張主任也好。”
“是國際牙科種植研討會,在會展中心。”林小滿突然補充道,眼睛亮晶晶的,“呂醫生被邀請做青年醫師代表發言呢。他昨天準備到很晚,白大褂都沒換就直接走了。”她頓了頓,像是突然意識到自己說太多,趕緊轉移話題,“我幫您看看張主任現在有沒有空。”
董明熙坐在候診區,手機屏幕亮了又滅。拆線過程很快,張主任手法嫻熟,幾乎沒讓她感到任何不適。但整個過程中,她滿腦子都是林小滿的話——呂澤昱穿著白大褂匆匆離去的背影,站在學術會議講臺上的樣子,還有他熬夜準備發言稿時,鏡片后那雙疲憊卻專注的眼睛。
走出診所時,五月的陽光曬得人發暈。董明熙站在路邊等車,鬼使神差地在搜索框輸入“國際牙科種植研討會會展中心”。屏幕上立刻跳出相關新聞,配圖是一群穿正裝的醫生在簽到臺前交流。她放大圖片,試圖在人群中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卻一無所獲。
正要關閉頁面時,一則贊助商信息吸引了她的注意——“本次研討會由諾康醫療集團主辦”。董明熙的手指懸在屏幕上,這個名稱太熟悉了。上個月公司接的醫療器械廣告項目,甲方不就是諾康集團嗎?
二十分鐘后,出租車在她面前停下,喇叭短促地響了兩聲。董明熙這才如夢初醒,拉開車門鉆了進去。
司機從后視鏡里打量她,“這大熱天的,站在太陽底下發什么呆呢?”司機絮絮叨叨地說著天氣,她只是“嗯”、“哦”地應付著,手指卻在公司群里飛速滑動。當看到“諾康醫療集團”幾個字時,她的指尖猛地頓住。
“這鬼天氣,我跑完您這單就收車...”司機還在抱怨,后座卻突然傳來一聲輕呼。
“師傅,不好意思。”董明熙突然直起身,“能改去創業大廈嗎?”車窗外的行道樹投下斑駁的陰影,在她臉上明明滅滅。
手機屏幕上,市場部小張上周發的消息清晰可見:“諾康醫療項目對接人:陳總監138xxxxxx”。她的拇指懸在號碼上方,胸腔里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兔子。車窗外的陽光忽然變得刺眼起來,照得手機屏幕泛白,卻掩不住那串數字在她眼中跳動的模樣。
浴室中,董明熙站在浴室的鏡子前,沐浴乳的橙花香氣縈繞在潮濕空氣里。她微微側頭,記憶突然鮮活起來:他戴著淺藍色無菌帽的樣子,額前碎發被妥帖地收進帽檐。縫合線在他指間穿梭時,呼吸聲都輕得幾乎消失,只有器械偶爾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鏡面忽然蒙上薄霧,董明熙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發呆了太久。她慌亂地抹去水汽,卻抹不去腦海中那雙戴著醫用手套、骨節分明的手。創口早已不痛了,可心口卻泛起一陣陌生的酥麻。
董明熙裹著浴巾癱在沙發上,濕發在靠墊上洇開深色的水痕。拇指懸在呂牙醫的撥號鍵上方許久,最終只是劃過屏幕。創口已經愈合的牙齦突然隱隱發癢。
手機突然在掌心震動,驚得她差點脫手。閨蜜林妙的微信帶著標志性的調侃躍入眼簾:「拆線戰況如何?你家那位白大褂今天有沒有用專業手法偷走你的心?」
董明熙把手機扔到一邊,仰面倒在床上。天花板上的吸頂燈周圍有一圈淡淡的光暈,像那天診室里的無影燈。她閉上眼睛,想象呂澤昱站在學術會議講臺上的樣子——應該會穿深色西裝吧?眼鏡會換成更正式的金絲邊嗎?發言時會用那副低沉溫柔的嗓音,還是切換成專業的演講語調?
手機又震動起來,這次是公司群里的消息。總監正在安排下周去諾康集團開會的人員名單。董明熙猛地坐起身,手指在鍵盤上懸停了幾秒,終于下定決心打下一行字:
「我可以一起去,正好手頭項目快收尾了。」
窗外的夕陽將房間染成蜜糖色,拆線后的牙齦已經完全不痛了,但心里某個地方卻泛起一種全新的、微妙的酸脹感。
董明熙翻身打開筆記本電腦,搜索欄里還留著研討會的關鍵詞。她點開官網,在“參會專家”一欄仔細查找,終于在青年醫師代表名單中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呂澤昱,美奧口腔醫院主治醫師,演講題目《數字化導板在復雜種植手術中的應用》。
屏幕的光映在她臉上,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下周的諾康集團會議,說不定能偶遇剛從研討會回來的醫生們?就算見不到,至少也能打聽些消息...
她打開衣柜,開始認真挑選下周要穿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