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暉一早就起來做早飯了，但當他看見板著個臉頭發像雞窩一樣從臥室走出來的李言知，有點兒不敢和他打招呼，干笑兩聲之后趕緊轉回頭看著鍋。其實早飯他已經做的差不多了，人嘛，尷尬的時候總是會假裝自己很忙。

李言知不常有起床氣的，畢竟他是那種從小學開始就可以聽一遍鬧鐘立刻起床洗漱的狠人。不過就算是狼人，凌晨兩點接到患者的電話問能不能吃一瓣橘子的時候也會崩潰的。李言知有氣撒不出來，如果他有罪可以讓法律來制裁，而不是帶著一個壞心情來迎接美好的周六。

有些尷尬又憋悶，秦暉不知道該說點啥來緩解這種氣氛。努了努嘴準備開口，對面端著碗先出聲兒了，“今天出去逛街吧，買幾件衣服?！?/p>

“?。俊鼻貢熣０驼０脱?，原來沒跟我生氣啊，“給我買？”

“不然呢？”李言知抬抬眼皮，把蛋清放在秦暉碗里，比較干巴的蛋黃自己吃掉了，“別告訴我你準備穿你那身大背心和大褲衩去上班。”

秦暉被他噎了一下，但也說不出什么反駁的話，自己的衣服像個破布頭子似的，確實不能再穿出去了?！芭丁甭唤浶牡拇林肜锏闹?，心里卻想著自己欠李言知的越來越多了，猴年馬月才能還完啊。

吃完早飯，秦暉主動攬了收拾碗筷的活兒，李言知也沒耽擱，走回臥室拿了黑色衛衣和透氣的運動褲遞給秦暉，簡單收拾了一下之后就帶著他出門了。

開車來了大型商場，秦暉不敢往里走，最后還是被李言知生拉硬拽進去，低著頭順拐著悶頭走。他根本不敢四處看，他感覺那些店員看他的眼神像火針一樣扎在自己身上，疼的讓人受不了。

李言知就像沒瞧見一樣一直在前面走著，除了進商場的時候拽著他走進去之外，再沒給他其他任何關注。秦暉跟在李言知屁股后面，他看到李言知氣定神閑的狀態，再看看周圍，那些店員或者是其他逛街的客人，并沒有刻意去瞧他是什么樣子。他漸漸的放松下來，敢抬起頭略略掃視一下周圍，還能在李言知挑衣服的時候和他搭兩句話。

對，就是這樣，不要給他太多關注，不要給予太多眼神，他只是一個邊緣人，有口空氣給他吸點兒氧就行了。

李言知帶著他走進一家男裝店，挑了幾件半袖，塞給他讓他去試衣間里換上。秦暉拒絕了半天但李言知根本不聽，秦暉又怕他生氣，只能抱著衣服轉身進去，傻站了半天才慢吞吞的拿衣服準備換上。

結果他剛瞥見衣服上的吊牌的時候，立刻從試衣間里沖出去，被散開的鞋帶絆了一下，差點撞上李言知的鼻梁。等他站穩，才發覺有兩只手把他穩穩的圈住了，就像被卡住的那天晚上一樣，抬頭對上一個溫柔的視線，如同冬天喝了一碗熱騰騰的餃子湯，暖身又暖心。對方沒戴眼鏡，他可以看清李言知眼里自己的倒影。

“……太貴了，別買了吧?！鼻貢熜叩牟恍校f不清是不愿意從李言知懷里出來還是真的被衣服的價格嚇到，磨磨蹭蹭了好半天才站穩，蚊子叫一樣從嘴里擠出幾個字來。

“試試嘛，試試又不要錢。”李言知輕輕推著秦暉的背，又拿了一條剛剛挑選的牛仔褲半哄著他再次走進試衣間。做了半天心理建設，秦暉換好衣服走出來，不過是個普通的半袖帶著幾個簡單的英文字母，可被他穿上顯得格外清爽，身材雖然被遮擋但精瘦又干練，露在外面的胳膊即使沒有用力也可以看清肌肉的形狀，牛仔褲襯的雙腿修長有力，常年通過干活而鍛煉出來的良好體態在剪裁精細的衣物下被淋漓盡致的展現出來。

李言知看到秦暉，動作停滯了一瞬，隨后連忙抬手制止了旁邊店員接下來夸大其詞的贊美，走到秦暉面前，微微笑笑，“很適合你?！?/p>

秦暉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對著試衣鏡傻站了一會兒，然后轉過頭對著李言知說，“之后從我工資里扣吧。”

李言知當然不會拒絕的，他知道只有這樣秦暉才能心安理得的穿著新衣服去上班。付錢之后又帶著他買了一雙運動鞋，還剪了頭發。

秦暉很久沒這樣有精氣神兒了，都有點兒不敢認鏡子里的自己。從理發店走出來之后秦暉去文具店買了一個小本本，用唯一屬于自己的五塊錢買的。

逛完已經臨近中午了，李言知和秦暉來到商場餐飲區，特意選了一家東北菜館。秦暉剛走進去就被燉酸菜的味道吸引了，他可太想這口了，酸菜湯泡上大米飯再來一口蘸著蒜泥的血腸，給他啥他都不換。

可吃了這頓飯的話，錢又要從自己工資里扣，所以秦暉在李言知輕聲細語的勸說下，選擇半推半就痛心疾首的吃。

真貴啊，但是真香。

晚上回到公寓，秦暉洗漱完蹲在陽臺角落，借李言知的手機給家里打電話報了個平安。掛掉電話之后，秦暉走回客廳，拿出那個小本本，呆坐了好久。

想家了，但是還沒掙上錢呢，不能回家。

“在想什么呢？”李言知端著熱牛奶，放在茶幾上，“明天要上班，緊張的睡不著么？”

“不是，”秦暉飛快的把本子合上，“馬上就睡了?！?/p>

李言知輕輕嘆了口氣，“喝吧，有助于睡眠，算我請你的。”

秦暉動了動嘴唇，沒能說出來什么，端起熱牛奶大口喝完。李言知和他道完晚安之后就回臥室躺下了，胡思亂想了半天。

他還是對我這么客氣。

是我對待他的方式不對么？

他那個本子上寫的什么啊?

他喝熱牛奶的樣子好乖哦。

他嘴唇上的奶漬沒擦干凈。

如果能親一親的話……會不會是甜甜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