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瀾亭當然不愿意,買了最快的機票,坐十多個小時的飛機回來找她。
應筠也哭了一晚上,但第二天照樣還是得頂著紅腫的雙眼去上早八。
那會兒是冬天,應筠一出宿舍樓就看見了他。
大冷天的,應筠不知道這個傻子在樓下站了多久。
應筠還是決定給他們一個好好說再見的機會,先把書包給了舒洛一她們,走到他面前,“瀾亭,天很冷,你不用在這等的。”
鄭瀾亭抱住了她,低泣著她道歉,“阿筠,昨天是我不好,是我沒控制好情緒,你不要生氣好不好,我不提了,以后都不提了,我們不分手好不好。”
他身上被寒氣浸透了,哭得像個孩子,但應筠卻沒再心軟,只是把身上所有的暖寶寶都塞給了他。
伴隨著北城第一場雪的落下,這段戀情也就此被冰封。
這一年里,鄭瀾亭給她打過很多電話,也來找過她很多回。
甚至,因為鄭瀾亭的狀態的實在是差,他的父母也來找過她,給她開出了許多豐厚的條件,只要她能繼續和鄭瀾亭在一起。
應筠拒絕得不留情面,但還是給鄭瀾亭發了消息,希望他能好好生活。
她的一句話,鄭瀾亭重新振作起來,但試圖求復合的想法卻沒淡。
應筠為了避免鄭瀾亭還對復合抱有希望,拉黑了他,所有境外來電也全部拒接。
但就和當初鄭瀾亭追她一樣,在復合這件事上他也相當有毅力。
分手一年,她還時不時會接到他用陌生號碼給她打來的電話。
“筠筠,以后他要再打你電話,你就把手機給我,我給你罵,賤不賤啊。”舒洛一氣憤的嗓音將她拉回了現實。
應筠拍了拍她的背給她順氣,“好啦,我都不生氣,你就更不要生氣啦。”
舒洛一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話鋒一轉,輕捏了捏她的臉蛋說,“不過筠筠,我真覺得你可以重新談段戀愛了,你的小臉欠缺愛情的滋潤好嘛。”
“才不要。”應筠撇嘴,拒絕了她的提議,可不由自主的,就如靈光一閃般,一個有些燙嘴的名字與戀愛兩個字捆綁在一起飛速地滾過她的心尖。
突如其來的想法讓她不由有些心驚。
應筠抿唇,扭臉看向路邊的草叢,貌似不經意地問起:“一一,你聽過葉嘉淮這個名字嗎?”
她只是有點好奇而已,這是人之常情,應筠給自己找了個好理由。
舒洛一與褚瀅一樣是北城本地人,家世很不錯,平日里認識的人也多,或許她會知道一些。
舒洛一在腦海里思索了一遍,確實是對這個名字沒有印象,“沒有誒。”
回答完,舒洛一很敏銳地嗅到一絲不對勁,她一把攬住應筠的胳膊,眼睛瞇了起來,一臉八卦,“葉嘉淮……這聽起來像個男生的名字啊,筠筠寶貝,你是不是有什么情況呀,跟我說說唄。”
應筠推開她,眼神閃躲,“沒有。”
舒洛一又湊近了逼問:“真沒有?”
應筠被她問得臉都紅了,“誒呀,真沒有。”
舒洛一沒追問下去,“好啦,你不想說就不說嘛,總之,你愿意談戀愛就好啦,我也就不用一直擔心了。”
和鄭瀾亭分手后,舒洛一見過她掉過好幾回的眼淚,再加上應筠這一年也一直沒談過戀愛,舒洛一就更擔心她是在故作堅強了。
但現在,瞧著她羞紅了臉的樣子,舒洛一懸著的心是終于落下了,她不忘悄聲打趣一句:“那人長得帥嗎?”
夏末的暖風拂過耳畔的發絲,漲紅的臉蛋出賣了少女的心事。
應筠伸手去擰她的腰,“舒洛一!都說沒有啦!”
“知道了,沒有啦。”舒洛一拖長尾音怪聲怪調地模仿她。
終于如愿,遭了一掌。
—
九月中旬,應筠腦袋上的腫包留下的青紫痕跡消得差不多。
保研名單也正式公示,她的名字赫然在列。
看到名單的那一刻,應筠的手都在抖。
這些天,她一直都在擔心,擔心江蕙會因為那天晚上的事給她使絆子。
但現在,一切算是塵埃落定。
成年人的世界里有太多努力了卻得不到回報的結果。
應筠是個很容易知足的人,她突然覺得,她的運氣還算不錯。
至少大學四年的努力,在這一刻得到了印證。
下了課出來,她們宿舍一行四人難得能聚在一起。
舒洛一拍了拍胸脯,很大氣地一揮手,“為了給咱們筠筠寶貝慶祝慶祝,今天晚上我請吃飯哈!”
有免費的飯吃,大家自然是拍手叫好。
應筠拎著包,在路口和她們分開,“我還有些資料要去交,等我結束了,咱們一會兒手機聯系。”
“OK。”
—
葉家的家宴,即便是繁忙如葉嘉淮,也得聽老爺子的命,準時準點地趕回老宅。
年紀大了的人就跟小孩似的,得哄著來。
葉老爺子還為了上回他推了同談家那位女兒見面的事惱他,飯后棋也不讓他陪著下,一個人就冷著張臉回屋里去了。
葉嘉淮對此很是泰然,轉頭去幫老太太研墨。
什么時候的事兒來著?
八月末,去古鎮參加婚禮那回,大半個月過去了,他爺爺這氣性是真有夠長的。
說起來……那趟婚禮去得倒也挺值。
腦海中恍然浮現出一雙澄澈的眼睛,幾分惱怒,幾分嗔怪,又慫又純,還冒點兒聰明勁兒。
那些靈動的表情宛若是在平靜的心湖中扔下的石子,濺起一點漣漪。
葉嘉淮喉頭微動,放下手中的墨塊,轉身倒了口茶,一飲而盡。
老太太瞥了他一眼,“你也不去哄哄你爺爺。”
葉嘉淮捏著杯子,有理有據:“小老頭發號施令發慣了,現在退下來了,脾氣總那么大哪兒能行,對身體不好。”
“你啊!”老太太拿筆尾點了點他的額頭,拍開他的手,“行了,別在我這裝乖了,去陪陪你爸媽,他們也好長時間沒見你了吧。”
葉嘉淮應了老太太的話,出門,繞到后院,一眼瞧見正在亭子里插花的母親。
章寄雪見兒子來了,眼睛都亮了起來,迎上去拍了拍他的肩,“嘉淮你最近是不是又沒好好吃飯。”
葉嘉淮還沒回話,就聽葉群賢冷哼了一聲,“他長得人高馬大的,少吃一頓餓不壞他。”
章寄雪回頭瞪他,“你能不能心疼一下你兒子,怎么說話這么難聽。”
葉群賢不說話了。
章寄雪轉而看向自家兒子,笑瞇瞇地說:“你今兒這時間都空出來了,就去幫媽媽跑一趟腿,去你王阿姨那把齊老的那幅畫給我拿回來。”
這倒有些稀奇。
葉嘉淮問:“齊老的畫,王阿姨舍得讓給你?”
章寄雪聳聳肩,保養得當的臉上還帶著幾許少女般的嬌俏氣質,“沒辦法,誰讓她跟我打賭打輸了。”
打賭?
葉嘉淮看了一眼正在看書的父親,怕是在背后出了不少力。
他收回視線,說:“我讓霽川去跑一趟。”
章寄雪高聲喊起來,不滿地道:“嘉淮,那是齊老的畫!”
葉嘉淮自動忽略前幾個字,敷衍地應,“嗯,畫,我沒空。”
保持沉默許久的葉群賢放下書本,呵道:“你媽還叫不動你了是吧!你有那么忙?”
葉嘉淮對他老子的責罵絲毫不怵,“我忙不忙爸您不知道,從三月份的會開完,我有正兒八經地休息過?”
說到這,葉群賢正經了起來,“集團今年新提的項目還是要按照……”
眼見著這父子倆又要就著公事談起來,章寄雪聽得耳朵都要生繭了,連忙開口打斷,“嘉淮,我問過了霽川你的行程了,就往北語大那繞一下,不耽誤事兒。”
葉嘉淮聽見校名,頓了頓,問:“您說哪兒?”
“北語大呀,你王阿姨今天在學校有個講座。”
巧了么這不是。
葉嘉淮起身,改口說:“成,我替您跑一趟。”
葉嘉淮走得快,章寄雪在他身后提高了音量喊:“你王阿姨辦公室在三樓,樓在哪兒你知道吧,別跑錯了!”
葉嘉淮頭也沒回,擺了擺手,意思是知道了。
章寄雪看看走遠的兒子,又扭頭看看自家丈夫,坐回位置撐著下巴犯愁嘆氣,“兒子這性子怎么就像了你呢。”
葉群賢挑眉問:“像我不好?”
“哪兒好?心思深的讓人猜不透,還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