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最后竟然在他家里用晚膳，自從十幾年前便再沒有來過了。”程云蕊坐在客廳中的圓桌前，目睹慕青青三人端來各種冒著熱氣的菜肴。她站起身，問：“要幫忙嗎？”

“不用了，您們坐著就可以了。”李滄瀾三菜一湯，以及兩碗長壽面端給程云蕊和即將入座的離淵，說：“聽說你的生辰是按一年一次的蛻皮算的，趁今天人齊，不如一并慶祝吧！”

程云蕊夾起一塊糖醋魚放進嘴里，調侃道：“用蛻皮的日子來當生辰日期，確實挺有他的風格，有夠隨意的。”

聞言，正在咀嚼口中的炒生菜的范允沛低頭竊笑著。他給李滄瀾夾了塊炒牛肉，問：“這些菜肴都是你們煮的嗎？我記得我沒教過你烹飪。”

“我負責切菜而已，五師妹負責煮面，其他的都是大師兄做的。”李滄瀾用筷子扒了一大口米飯，說道。

離淵靜聽著李滄瀾炫耀起自己的刀工，又默默聽著慕青青親昵地向程云蕊撒嬌，心中卻忽然泛起一股莫名的失落。他握著筷子搗鼓著碗中的蘿卜塊，當中精細的玫瑰是出自李滄瀾的手，而棱角分明的蝴蝶則是出自慕青青的手。

其實身為蛇妖，他并不愛吃蔬菜。然而秉持著不浪費食物的原則，離淵還是夾起了被湯泡軟的蘿卜咬了一小口。

“煮了什么快讓我嘗嘗！”未等離淵咽下口中的食物，一雙筷子忽然闖入他的視野里，把他碗里的蔬菜和蘿卜全都夾走，還順走了一塊牛腩肉。

離淵斂眉看向一手撐著桌面，將自己籠罩在身下的顧玖旭，握著筷子的手不禁抖了一下。

在眾人訝異的目光下，顧玖旭將離淵筷子中咬了一口的蘿卜夾走，說：“這個你不吃了吧？那給我吃吧，我愛吃蘿卜。”

“搶自己徒弟碗里的，真沒品。”程云蕊低聲罵了句，便繼續吃著自己碗里的食物。畢竟跟自己這個師兄相處了這么多年，她早就習慣了顧玖旭這種性格，罵幾句只是出于慣性。

見此，同樣見慣不怪的范允沛和一心只在飯菜上的慕青青也重新動筷，只有離淵和李滄瀾眼睜睜地看著顧玖旭旁若無人地拉來了一張凳子，坐下來后又端起不知道哪來的飯碗津津有味地吃著剩余的飯菜。

“你師父平時也是像這樣毫無仙尊的威儀嗎？”李滄瀾將半個身子傾斜著靠近離淵，小聲問道。

“練功的時候還是像師父一樣嚴肅苛刻，其他時間大多都如此。”離淵目不轉睛地盯著顧玖旭，最終仍是開口問他：“師父之前說亥時才回來，如今提前回來是事情出問題了嗎？”

顧玖旭沉吟片刻，眉眼彎彎地注視著在座的各位，笑道：“我偷溜回來的，畢竟討論完正事，便輪到他們數落我收養蛇妖的劣跡了，沒必要聽下去。”

聞言，程云蕊和范允沛不約而同地露出“我就知道”的神情，紛紛朝顧玖旭投來鄙夷的目光。在收拾好碗筷后，程云蕊帶著慕青青先行離去，而范允沛突兀地叫住了顧玖旭：“我去幫你布置后山和前院的禁制。”

待范允沛跟著顧玖旭離去后，李滄瀾往羅漢床上一坐，移開塌幾便往離淵身邊挪，小心翼翼地問：“我聽說蛇妖在蛻皮前自身靈力不穩，因化形不穩定而極容易露出原形，所以...是真的嗎？”

“你只是想看蛇尾而已。”離淵稍微動了動身，一條閃著粼光的碩大黑色蛇尾便從衣擺下伸出。在李滄瀾伸出手蠢蠢欲動時，他又把尾巴藏回了黑色衣擺中。

未等李滄瀾再說些什么，離淵忽然抓住李滄瀾懸在衣擺前的手，問：“范師叔為何知道我之前跟師父提到的禁制之事？”

聞言，李滄瀾的神色有些茫然，畢竟他根本沒關注自己師父和宗主是怎么互通消息。他思索片刻后，推測道：“宗主在去梅花閣參加會議前有跟我師父打過照面，應該是在那時候說的吧。況且師父跟宗主關系這么好，知道這些也不奇怪。”

“你也看到的，范師叔說出那番話的時候程師叔的神情明顯是不知道此事的。”見李滄瀾的眉頭一皺，離淵繼續說：“我推測范師叔知道師父的某些秘密，他們二人興許是某件事的同謀，至少范師叔是知情者。”

“你們在講什么悄悄話？”慕青青的聲音驟然響起，兩人同時往后一看，只見慕青青站在窗外，通過窗欞的空隙伸手進來玩弄著離淵的頭發。她摸了摸離淵披散著的長發，說：“今天的頭發比之前更卷，看來明天要下雨了。”

“你跟程師叔怎么忽然回來了？”看見本該離去的慕青青又出現在面前，離淵忍不住問道。

“師父忘記跟宗主取這次采購物資的記賬條了，所以回來了。”慕青青一邊說著，手中的動作卻絲毫沒有停頓。

在辮子編好后，程云蕊剛好來到了慕青青身后，與她一同回來的還有范允沛。見此，程云蕊揉了揉慕青青的頭發，柔聲斥責道：“別這么不禮貌，把人家當人偶玩了，我們該回去了。”

在程云蕊身后的范允沛只給了李滄瀾一個眼神，李滄瀾便立馬跳下羅漢床，臨走前還回頭對離淵喊道：“你想知道更多的話，等你蛻完皮我們就出去逛！”

幾人離去后，離淵身邊瞬間變得清靜了許多。他拿起被李滄瀾遺棄在一角的塌幾，正準備放回原位時，一道白色身影倏然擋住了他的視線。

“師父，夜晚天涼，這么躺容易著涼。”離淵讓出位置，靜看著顧玖旭枕在自己大腿旁邊。

“那你的毯子借為師用一下。”顧玖旭緊閉著雙眸，又扯下離淵身上的黑色毯子蓋在自己身上。

顧玖旭雖盡力控制著表情，但離淵仍是從顧玖旭臉上若有若無的笑意中猜出他又在捉弄自己，便站起身來，徑直往寢室走去。

感受到離淵的遠去后，顧玖旭稍微睜開左眼，抬頭偷瞄著離淵的動向。等離淵回來后，他又躺回去佯裝熟睡，但離淵只是將手墊在他的后腦，然后快速將手里的艾草枕頭墊下面。

“阿淵要去哪兒？”感受到離淵再次轉身離去，顧玖旭連忙抓住離淵的手腕，問道。

“我不喜歡在客廳睡，自然是回房間就寢了。”離淵面無表情地說道。“師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