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包！楊景琛！開門！“
清晨七點半，林曦穿著新買的白色連衣裙，頭發(fā)精心盤起，站在楊景琛家門前把門拍得震天響。
手機里十五個未接來電記錄無聲控訴著某人的不靠譜。
門內(nèi)傳來一陣叮鈴咣啷的聲響，接著是“哎喲“一聲慘叫。
林曦翻了個白眼，從包里摸出備用鑰匙——自從上次楊景琛把鑰匙鎖在家里爬二樓窗戶摔進花壇后，她就堅決留了一把。
推開門，眼前的場景讓林曦又好氣又好笑。
楊景琛光著上半身，一條腿套在褲子里正單腳跳著找另一條褲腿，頭發(fā)亂得像被紅嘴鷗做了窩，地上散落著翻倒的衣架、掀開的行李箱和五六個空可樂罐。
“林、林曦！“楊景琛一激動，單腳沒站穩(wěn)，“咚“地栽進了衣柜里，兩條腿在外面亂蹬，“我設(shè)了鬧鐘的！真的！就是手機不知道咋個掉床底下了...“
林曦雙手抱胸，看了眼手表：“民政局八點半開門，現(xiàn)在七點四十，你連臉都沒洗。“她彎腰從地上撿起一件皺巴巴的白襯衫，“這就是你昨天說'早就熨好'的襯衫？“
楊景琛終于從衣柜里掙扎出來，頂著一頭毛衣線團，滿臉通紅：“我、我馬上好！證件都準(zhǔn)備好了！“說著撲向床頭柜，結(jié)果被地上的褲子絆倒，整個人摔在床上，彈起來時手里神奇地舉著戶口本，“看！在這兒！“
林曦嘆了口氣，把襯衫扔給他：“給你十分鐘，我在樓下等。超過一分鐘，我就自己去登記。“她轉(zhuǎn)身要走，又補了句，“跟別人。“
“不行！“楊景琛一個箭步?jīng)_過來從后面抱住她，結(jié)果踩到自己散落的皮帶，“哧溜“滑跪在地，正好擺出個求婚姿勢。
他順勢抓住林曦的手：“林曦同志，我楊景琛今天就是爬也要爬到民政局！“
林曦終于繃不住笑了，戳了戳他腦門：“憨包！趕緊的！“
二十分鐘后，兩人總算坐上了出租車。林曦對著小鏡子補口紅，楊景琛在旁邊緊張地數(shù)證件：“身份證、戶口本、照片...咦？預(yù)約單呢？“
“什么預(yù)約單？“林曦手一抖，口紅畫到了臉頰上。
“就是網(wǎng)上預(yù)約那個...我打印了...“楊景琛開始翻背包，掏出一堆零食包裝紙、電影票根和一只孤零零的襪子。
林曦深吸一口氣：“楊景琛...“
“別急別急！“楊景琛額頭冒汗，“我手機里有電子版！可以現(xiàn)場打印！“說著掏出手機，結(jié)果按了半天沒反應(yīng)，“呃...昨晚忘充電了...“
就在這時，出租車一個急剎停在了路中間。前方傳來刺耳的喇叭聲，放眼望去，整條北京路已經(jīng)變成了停車場。
“師傅，怎么回事？“林曦探身問道。
司機慢悠悠地點了支煙：“前面有棵大樹倒了，么估計要堵個把小時。“
楊景琛看了眼手表：八點二十。他猛地推開車門：“我們跑過去！“
“三公里多呢！“林曦話沒說完，就被楊景琛拽出了車。只見他眼睛一亮，指著路邊一排共享電動車：“騎這個！“
五分鐘后，林曦側(cè)坐在電動車后座，一手摟著楊景琛的腰，一手壓著被風(fēng)吹起的裙擺。楊景琛開得歪歪扭扭，嘴里還喊著：“抱緊咯！我要加速了！“
“憨包！看路！“林曦尖叫著，眼看車要撞上路沿石。
楊景琛一個急轉(zhuǎn)，兩人連人帶車沖進了路邊的綠化帶，驚起一群麻雀。
楊景琛灰頭土臉地爬起來，發(fā)現(xiàn)林曦正坐在灌木叢里瞪他，頭發(fā)上掛著片樹葉。他趕緊伸手去拉：“失誤失誤！這次一定——“
話沒說完，電動車警報突然響起：“請注意，超出服務(wù)區(qū)，即將斷電。“
兩人面面相覷。
遠處傳來鐘樓的報時聲：當(dāng)當(dāng)當(dāng)...
“八點半了。“林曦幽幽地說。
楊景琛一咬牙，蹲下身：“上來！我背你去！“
林曦看著他汗?jié)竦暮蟊澈筒淦频难澩龋蝗恍α耍骸昂┌?..“卻還是爬上了他的背。
楊景琛背著林曦在人行道上狂奔，邊跑邊喊：“讓一讓！趕著結(jié)婚呢！“路人紛紛笑著讓路，還有人掏出手機拍照。
轉(zhuǎn)過最后一個路口，民政局大樓終于出現(xiàn)在眼前。
楊景琛氣喘吁吁地放下林曦，兩人頭發(fā)凌亂、衣衫不整，活像逃難來的。
“等等！“林曦突然拉住他，從包里掏出濕巾給他擦臉，“看你這一頭汗...“她的動作突然溫柔下來，指尖輕輕拂過他眉角的擦傷。
楊景琛怔了怔，傻笑起來：“你心疼我。“
林曦立刻板起臉：“我是怕丟人！快走！“
大廳里已經(jīng)排了十幾對新人。楊景琛湊到咨詢臺：“請問，沒帶預(yù)約單...“
工作人員頭也不抬：“沒有預(yù)約單不能辦。“
“但是我們預(yù)約了！就是忘帶打印件...“楊景琛急得直搓手。
林曦突然拿出手機：“我拍了照，您看...“她把屏幕轉(zhuǎn)向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抬頭，突然笑了：“喲，又是你啊！上次來沒帶身份證，上上次照片不合格，這次忘預(yù)約單？“
楊景琛漲紅了臉：“這次真的都齊了！“
“行吧行吧，“工作人員忍俊不禁，“去3號窗口，記得把手機充好電。“
填表時，楊景琛的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把“未婚“勾成了“喪偶“。林曦瞪大眼睛：“楊景琛！你咒我呢？“
“不是不是！“楊景琛趕緊涂改，結(jié)果用力過猛把表格戳了個洞。工作人員無奈地又給了張新表。
好不容易填完表，交完材料，兩人被引導(dǎo)到宣誓臺拍照。攝影師指揮著：“新郎靠近一點...笑一笑...哎呦別那么僵硬...“
楊景琛突然轉(zhuǎn)身面對林曦，從褲兜里掏出個皺巴巴的小盒子。
他單膝跪地時差點被自己的鞋帶絆倒，但還是穩(wěn)穩(wěn)地打開了盒子——里面是一枚鑲著紅寶石的戒指，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
“林曦，“他的聲音有些發(fā)抖，“上次求婚是在燒烤攤，這次我想正式一點...雖然我還是個憨包，但我會努力讓你每天都笑...“
整個大廳的人都安靜下來，微笑著看向他們。
林曦的眼圈紅了，她伸出手：“憨包...戒指買小了...“
楊景琛低頭一看，果然戒指卡在了她指節(jié)處。他急中生智，把戒指轉(zhuǎn)了個方向：“這是...這是特別設(shè)計！紅寶石朝內(nèi)，把我的真心貼著你脈搏！“
眾人哄堂大笑。林曦又哭又笑地撲進他懷里：“你就是個憨包！“
快門聲響起，定格了這個瞬間。
下午，兩人手牽手走出民政局，結(jié)婚證在林曦包里妥善收好。楊景琛突然指著天空：“看！“
一群紅嘴鷗掠過滇池水面，其中一只特別大膽的俯沖下來，精準(zhǔn)地叼走了楊景琛手里的面包屑。
“連鷗都來祝賀我們！“楊景琛興奮地說。
林曦靠在他肩上：“憨包，你說咱們'小憨'以后要是問爸爸媽媽怎么認識的...“
“我就說，“楊景琛挺起胸膛，“是被紅嘴鷗撮合的！那天啊，有只特別兇的鷗追著你跑，我英雄救美...“
“胡說！明明是你被鷗追著跑，一頭撞進我懷里！“
兩人笑作一團，驚起岸邊一群白鴿。楊景琛突然認真起來，捧住林曦的臉：“林曦同志，從今天起，我這個憨包就正式歸你管了。“
林曦眨眨眼：“那我可得好好管教。“說著吻了上去。
陽光透過梧桐樹葉，在他們身上灑下斑駁的光影。
遠處傳來游人的笑聲和紅嘴鷗的鳴叫，滇池的水面波光粼粼，像撒了一把碎鉆。
楊景琛突然想起什么：“對了，晚上想吃什么？我請客！“
“先把你的手機充上電吧，憨包。“
“遵命，老婆大人！“
風(fēng)吹起林曦的發(fā)梢，她看著身旁這個手忙腳亂掏充電寶的男人，突然覺得，或許當(dāng)個“憨包“的老婆，也挺不錯。
“憨賊！你倒是挨充電器藏哪點克掉？“林曦插著腰，瞧著楊景琛撅著屁股在電視柜前頭翻箱倒柜。
結(jié)婚證在茶幾上壓著兩碗涼掉呢小鍋米線。
楊景琛腦殼上頂著蜘蛛網(wǎng)鉆出來，手里舉著個落灰呢萬能充：“找著啰！你給認得，這個是我高中時候呢傳家寶，那哈手機還是藍屏呢…“
“你給是還要克文廟買張神州行充值卡？“林曦氣笑，扯張紙巾幫他擦臉，“趕緊收拾哈，二舅他們說要來家首坐坐。“
話音沒落，樓道首就響起大舅媽呢大嗓門：“小曦嘎？給在呢？我們抬著酸菜豬腳來恭賀新居啰！“
楊景琛“嗷“一聲彈起來，手忙腳亂套毛衣。
結(jié)果領(lǐng)口卡著下巴，眼睛鼻子擠作一團：“完蛋完蛋，你幫我瞧瞧給有啤酒肚腩…“
林曦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憨包穿反掉啰！商標(biāo)在外首！“
門鈴響呢急如星火，楊景琛倒穿著拖鞋克開門。
嘩啦啦涌進一幫親戚，二舅端著銻鍋，三姨媽拎著破酥包子，小表弟抱著箱老昆明酸奶。
“新姑爺瞧著比照片上還子弟嘛！“大舅媽眼睛毒，一眼瞅見楊景琛毛衣里翻出來呢襯衫領(lǐng)，“嘖嘖，小兩口怕是天不亮就起來拾掇？“
林曦耳根子燙得能煎荷包蛋，暗地里掐楊景琛后腰。
憨包疼得齜牙咧嘴還要陪笑：“是呢是呢，五點半就…哎喲！“
二舅已經(jīng)熟門熟路摸進廚房：“灶臺給消過毒？我挨酸菜湯熱上。小楊過來學(xué)起，以后要伺候月子呢！“
楊景琛圍裙帶子還沒系好，就被塞了把菜刀。
三姨媽在旁邊指揮：“先切折耳根，要細要勻稱。我們小曦最愛吃涼拌呢。“
菜刀當(dāng)啷掉在案板上，楊景琛手指頭險險擦著刀刃：“折、折耳根給是魚腥草？那個吃多要不得…“
“憨姑爺！“三姨媽一鍋鏟敲過來，“在云南不會整折耳根，小心討不著媳婦！“
客廳里突然爆出小表弟呢尖叫。
眾人沖出一瞧，窗子外頭蹲著只紅嘴鷗，正歪著腦袋啄結(jié)婚證呢塑封皮。
“鷗公子也來討喜糖！“大舅媽拍腿大笑。
林曦慌忙搶回結(jié)婚證，楊景琛抓了把瓜子撒在窗臺：“多吃點多生蛋，明年領(lǐng)著小鷗來吃滿月酒！“
親戚們突然集體安靜，十幾雙眼睛燈泡似呢盯著林曦呢肚子。
林曦又羞又氣，拎起抱枕砸向楊景琛：“挨千刀呢！亂說什樣！“
楊景琛接住抱枕順帶把人摟進懷首：“是呢是呢，等小曦想當(dāng)媽媽，我保證把尿布洗呢比過橋米線呢湯還清亮！“
滿屋子人笑作一團。大舅媽抹著眼角笑出來呢眼淚花：“要得成！小曦嫁著這個活寶，日子肯定熱鬧！“
夜深人靜送走親戚，楊景琛癱在沙發(fā)上裝死：“老婆…我手抖呢連調(diào)羹都捏不住啰…“
林曦正蹲在地上擦酸菜湯漬，聞言抬頭：“活該！哪個叫你挨三姨媽呢糟辣子全拌完掉？“
忽然身子一輕，被楊景琛攔腰抱起來：“莫收拾啰，明天請鐘點工。走克大滇池看月亮！“
“憨包！十一點半啰！“
“民政局又沒規(guī)定新婚夜要在家首過！“楊景琛摸出電動車鑰匙，眼睛亮晶晶呢，“我認得有個地方瞧得見睡蓮開花…“
夜風(fēng)穿過海埂大壩，林曦縮在楊景琛背后取暖。
月光灑在滇池水面，真有幾朵睡蓮在暗處悄悄舒展花瓣。
“給冷？“楊景琛突然剎車，脫下外套裹住她。溫?zé)崮匦靥刨N著她后背，心跳快得像三月呢雨點。
林曦轉(zhuǎn)過來，鼻尖蹭著他下巴呢胡茬：“憨包…其實我不想要什樣盛大婚禮…“
“我曉得。“楊景琛挨她凍紅呢手塞進自己胳肢窩，“你想要翠湖邊呢小書店，我呢工資卡，還有每個周末呢?zé)垢?/p>
“還要你永遠挨備用鑰匙收好。“林曦笑著笑著突然掉眼淚，“憨包，給會有一天你嫌我惡？“
楊景琛手忙腳亂拿袖子幫她擦臉：“你怕是認不得，我第一次見你，你在文化巷罵偷錢包呢賊，兇呢像只炸毛呢小雀…那哈我就想，這種姑娘太板扎啰…“
遠處傳來保安呢手電光，兩人慌慌張張騎上車。
夜風(fēng)送來睡蓮的清香，楊景琛突然扯著嗓子唱跑調(diào)呢山歌：“小乖乖來小乖乖，我們說給你們猜…“
林曦笑著捶他后背，滇池的月亮跟著一顫一顫。
路燈把兩個重疊呢影子拉得老長，像是要一直延伸到金馬碧雞坊那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