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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聲敲打著窗戶，像無數細小的手指在玻璃上彈奏。周默從混沌中醒來，額頭抵著冰冷的桌面，電腦屏幕早已進入休眠狀態。他揉了揉太陽穴，試圖驅散那種揮之不去的眩暈感。

這已經是本周第三次了——毫無預兆地昏睡過去，然后被那些不屬于他的記憶碎片驚醒。

“又是那個夢...“周默喃喃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夢里那個女人——長頭發，左眼角有一顆淚痣，總是站在某個實驗室的玻璃墻后面，眼神里混合著恐懼與決心。每次醒來，他都記得她嘴唇翕動的形狀，卻永遠聽不清她在說什么。

周默站起身，走向公寓狹小的浴室。鏡子里的男人三十出頭，黑眼圈明顯，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他捧起冷水拍在臉上，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三個月前那場車禍后，一切都變得不對勁了。醫生說他有輕微腦震蕩，可能會出現短期記憶混亂，但沒說會夢見陌生女人的生活片段。

“周默，32歲，數據分析師，未婚...“他對著鏡子復述自己的基本信息，像在確認某種存在，“父母雙亡，沒有兄弟姐妹。“這是他的生活，簡單明了，沒有任何空間容納一個陌生女人的記憶。

回到客廳，周默打開筆記本電腦，猶豫了一下，在搜索欄輸入“記憶移植臨床試驗“。頁面彈出幾十條結果，大多是關于阿爾茨海默癥的治療研究。他正要關閉頁面，一條不起眼的新聞標題吸引了他的注意：《新視野生物科技公司宣布突破性記憶編碼技術》。

文章配圖是一家現代化實驗室，幾個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員站在某種設備旁。周默的呼吸突然停滯——背景的玻璃墻上，有一個模糊的人影輪廓，那個站姿，那個角度...

“就是這里。“他的手指顫抖著放大圖片，卻看不清那個人的臉。但直覺告訴他，那就是他夢中反復出現的女人。

周默抓起鑰匙沖出家門。雨水打在他的臉上，混合著不知何時流出的冷汗。他必須弄清楚這些記憶從何而來，為什么會在他的腦海里。計程車在雨中穿行，周默不斷回想著那個夢的細節：實驗室、玻璃墻、女人嘴唇的形狀...她似乎在說“救救我“？

“先生，到了。“司機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新視野生物科技公司的大樓在雨幕中顯得冷峻而神秘。周默站在大廳里，水滴從他的外套上滴落，在地毯上形成深色的斑點。前臺接待員抬起頭，露出職業性的微笑。

“您好，請問有預約嗎？“

“我...我想咨詢一下你們的記憶移植項目。“周默脫口而出。

接待員的表情微妙地變化了一下，“抱歉，我們沒有對外公開的項目叫這個名字。您是不是...“

“林雨晴。“周默突然說，這個名字像從記憶深處自動浮現，“我找林雨晴。“

接待員的瞳孔微微擴大，“抱歉，我們公司沒有叫這個名字的員工。您確定...“

“左眼角有淚痣，長發，大概這么高。“周默比劃著，聲音因急切而提高，“她在你們實驗室工作，或者曾經工作過。“

保安已經注意到這邊的異常，正向他們走來。接待員快速在電腦上輸入了什么，然后抬頭露出更加僵硬的笑容，“先生，恐怕您弄錯了。如果您沒有其他業務...“

“等等。“周默從錢包里掏出身份證，“我叫周默，三個月前出了一場車禍。從那以后，我就開始夢見你們的實驗室和一個叫林雨晴的女人。我需要知道這是怎么回事。“

接待員和保安交換了一個眼神。保安的手已經按在了對講機上。

“周先生，“接待員的聲音突然變得柔和，“您看起來不太舒服。我們公司的醫療中心可以為您做個簡單檢查，如果您愿意的話。“

周默敏銳地注意到她說“醫療中心“時語氣中的某種暗示。他點點頭，跟著保安走向電梯。電梯下行而非上行，這讓他警覺起來。

“醫療中心在地下？“他問道。

“是的，先生。我們最先進的設施都在地下。“保安回答，眼睛直視前方。

電梯門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條長長的白色走廊，兩側是透明的玻璃墻，里面是各種實驗室設備。周默的心跳加速——這里的布局與他夢中的場景驚人地相似。

他們停在一扇標有“神經科學部“的門前。保安敲了敲門，一個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打開門，看到周默時明顯怔了一下。

“張博士，這位先生說他...有些記憶方面的問題。“保安說。

張博士推了推眼鏡，目光在周默臉上逡巡，“周默先生？請進。“

辦公室門關上的瞬間，周默直接問道：“林雨晴是誰？為什么我會記得她生活的一些片段？“

張博士倒水的手停頓了一下，“周先生，您確定這個名字是正確的嗎？“

“就像我確定自己叫周默一樣確定。“周默緊盯著對方，“三個月前的車禍后，我開始夢見她。一開始只是模糊的片段，后來越來越清晰。今天我看到你們公司的新聞照片，背景里的實驗室就是我夢中的場景。“

張博士沉默了片刻，然后走向電腦，“周先生，您記得車禍的具體情況嗎？“

“不太記得。醫生說這是創傷后記憶缺失，很正常。“

“您的主治醫生是...“

“李維森，市中心醫院的。“

張博士點點頭，在電腦上調出一份文件，“周先生，您可能不知道，您參與了一項實驗性治療。車禍造成的腦損傷比預想的嚴重，常規療法效果有限。在您家屬的同意下，我們嘗試了一種前沿的記憶編碼修復技術。“

周默皺眉，“什么技術？“

“簡單說，我們提取了一位健康捐贈者的部分記憶模式，用來修復您受損的記憶神經網絡。“張博士的語氣平靜得像在討論天氣，“這解釋了為什么您會有一些不屬于自己的記憶片段。“

“林雨晴是那個捐贈者？“

張博士的嘴角微微抽動，“捐贈者信息是保密的。理論上，您不應該有任何關于捐贈者身份的記憶泄露，這說明技術還有改進空間。“

周默站起身，在狹小的辦公室里踱步，“我需要知道更多。這些記憶...它們不像隨機的碎片，而像是某種警告。林雨晴——如果那是她的名字——她處于危險中。“

“周先生，那些只是記憶移植的副作用。“張博士也站了起來，“我建議您...“

周默突然沖向門口，在張博士反應過來前沖進了走廊。他沿著夢中的路線奔跑，左轉，再右轉，直到一扇標有“禁區“的門前。門卡感應器閃著紅光，但周默鬼使神差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張他從不記得自己有的門禁卡。

“滴“——綠燈亮起。

門后是一個圓形實驗室，中央是一臺巨大的、像核磁共振儀的設備，周圍環繞著監控屏幕。但最讓周默震驚的是墻上的一張照片——公司團隊合影，前排左數第三個，正是他夢中那個女人，照片下方的名牌寫著：林雨晴高級研究員。

“她確實存在...“周默喃喃自語。

“是的，她存在過。“

周默猛地轉身，張博士站在門口，身后是兩名保安。

“三年前，林博士在一次實驗事故中喪生。“張博士走進實驗室，“她的家人同意將她的記憶模式用于研究，以幫助像您這樣的患者。“

周默搖頭，“不，這不是事故。我記得——不，她記得——你們在做非法的人體實驗。記憶移植不是用來治病的，是用來控制人的！“

張博士的表情變得嚴肅，“周先生，看來移植的記憶比我們想象的更完整。這很危險，對您自己和他人都很危險。“

保安上前一步，但張博士抬手制止了他們。

“周先生，您現在的記憶是真實的周默和林雨晴記憶的混合體。但您必須明白，周默才是您的主體身份。如果讓移植記憶主導，您將面臨嚴重的精神分裂風險。“

周默的視線落在實驗臺上一份打開的文件上。那是一份名單，頂部寫著“記憶受體適應性測試“，而第三個名字讓他血液凝固：陳遠——林雨晴的未婚夫。

“陳遠...“這個名字喚醒了更多記憶碎片——爭吵、威脅、一個雨夜追逐的場景。周默突然明白了什么，抬頭看向張博士，眼中混合著恐懼和醒悟。

“我不是周默，對不對？“他的聲音顫抖，“我是陳遠。你們對我做了什么？“

張博士的表情變得冰冷，“保安，請控制住他。準備記憶重置程序。“

當保安抓住他的手臂時，陳遠——曾經的周默——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掙脫開來。他沖向實驗臺，抓起一支注射器抵住自己的脖子。

“別過來！“他喊道，“我知道這是什么地方了。你們不是在做治療研究，你們在清除那些發現真相的人的記憶，然后給他們植入新的身份！林雨晴發現了，所以他們殺了她。陳遠也發現了，所以你們把他變成了周默！“

張博士嘆了口氣，“陳遠，放下注射器。你現在的記憶是混亂的。周默確實存在，他死于那場車禍。我們只是用他的身份給了你第二次生命。“

“謊言！“陳遠的手顫抖著，“我記得那晚的一切...雨晴發給我的最后一條信息，你們實驗室的地下三層，那些被囚禁的'志愿者'...“

張博士向保安使了個眼色。陳遠感到后頸一陣刺痛，轉頭看到第三個保安不知何時繞到了他身后。世界開始旋轉，他的四肢變得沉重。

“這次我們會更徹底。“張博士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周默是個不錯的身份，但也許我們需要給你一個離這座城市更遠的新生活...“

在意識完全消失前，陳遠——周默——無論他是誰——看到實驗室的監控屏幕上閃過一個畫面：地下三層的一個房間里，十幾個男女面無表情地坐在椅子上，頭上連接著電極。其中一個人的臉，赫然是新聞報道中已經死亡的林雨晴。

然后，黑暗吞噬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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