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不說這些了。“墨雪輕輕放下空了的茶杯，指尖在杯沿摩挲了一下，仿佛在撫平某些無形的情緒。她站起身，抬手揉了揉穆江楓的發(fā)頂，唇角微微揚起，笑意溫柔卻帶著一絲難言的寂寥。“過去的終究過去了，活著的人，總得往前看，不是嗎？“
她走向門口，素白的衣袂在夜風(fēng)里輕輕浮動，像一片隨時會散去的云。“小師妹，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也別熬太晚。“
“嗯，姐姐晚安……“穆江楓的聲音軟軟的，像裹了一層蜜糖，卻又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乖巧。她目送墨雪的身影消失在廊外，才輕輕合上門扉。
屋內(nèi)燭火搖曳，映得紗帳朦朧。她躺在軟榻上，卻毫無睡意，只是怔怔地望著帳頂。比起故事里那些隕落的師兄師姐，自己的命運，似乎已經(jīng)算得上幸運。雖然前十二年里，有九年都在苦難中掙扎，可終究……遇見了那個人。
那個讓她念念不忘，讓她總想黏在身邊，讓她光是想起，心尖就微微發(fā)燙的——李悠然。
當(dāng)晚，玄音仙指尖一劃，虛空如水波蕩漾，一道靈光凝成的投影緩緩浮現(xiàn)。光影交織間，一道妖嬈身影漸漸清晰——
雪色狐耳微微顫動，在月光下泛著瑩潤的光澤。青璃妖主慵懶地倚在軟榻上，一襲輕紗如煙似霧，勾勒出曼妙身姿。她眼尾微挑，桃花眸中似含著一汪春水，波光瀲滟，只需輕輕一瞥，便讓人心神搖曳。
“這么晚了，還來找我？”她紅唇輕啟，嗓音酥軟，帶著幾分調(diào)笑的意味，指尖漫不經(jīng)心地繞著垂落胸前的銀白發(fā)絲，“莫不是……想我了？”
玄音仙神色不變，淡淡道：“白日傳信，你未回。”
青璃低低一笑，狐尾在身后輕輕擺動，其中一條悄然探入虛空，在玄音仙的投影旁繞了繞，又調(diào)皮地收回：“急什么嘛？我這不是來了嗎？”
月光透過窗欞灑落，映得她肌膚如雪，媚骨天成。明明只是投影，卻仿佛連空氣都染上了幾分惑人的甜香。
“青璃，我又收了個弟子。“玄音仙語氣淡然，仿佛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嗯？“青璃妖主原本慵懶把玩發(fā)梢的手指突然一頓，狐耳倏地豎起，“你說什么？“她猛地傾身向前，桃花眼睜得圓圓的，“你又禍害了一個無辜孩子？“
玄音仙額角青筋一跳：“死狐貍，你這話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青璃掰著纖纖玉指細(xì)數(shù)，“你八個徒弟，黎戰(zhàn)自刎，梧狩梟首，洪濤撞山，巨岳逐日而亡，風(fēng)瑤半瘋，大徒弟在虛界生死未卜，北月銘茗把自己關(guān)在宮里當(dāng)蘑菇的——“她突然湊近投影，狐尾焦躁地甩動著，“萱萱，你，你再這樣下去，我真要擔(dān)心你的心境了。“
“青！璃！“玄音仙袖中玉簫發(fā)出危險的嗡鳴，“你家北月雙霜到現(xiàn)在連片衣角都沒找回來，倒有閑心管我？“
九條雪尾頓時炸毛，青璃齜了齜牙：“嘶——別提了！魂燈明明亮著，可就是把三界翻了個底朝天也...“突然反應(yīng)過來，狐耳倏地豎起，“等等，你還沒說為何突然收徒？“
“是玉溟子家那個小徒弟送來的。“
“哈？！“青璃的驚呼震得投影波紋蕩漾，“李悠然那個木頭疙瘩？他道心不是都要寂滅了嗎？當(dāng)初玉溟子費了好大勁都拉不回來……“突然瞇起眼睛，意味深長地笑了，“有意思，連快枯死的木頭都能逢春...“
“快說說！那丫頭到底有什么特別的？“青璃妖主瞬間來了精神，九條狐尾在身后興奮地擺動，整個人幾乎要撲到投影前，活像個聽聞了驚天秘聞的市井婦人。
玄音仙無奈地瞥了她一眼：“我也不甚清楚。只知那孩子是玄陰之體，幼時飽受寒癥折磨，當(dāng)過乞丐、藥奴，甚至...“她頓了頓，“還在煙花巷和斗獸場里熬過幾年。“
青璃的狐耳倏地豎起，眼中閃過一絲銳光：“這般經(jīng)歷...“
“后來陰差陽錯送到悠然身邊，兩人不知怎么的……“玄音仙指尖輕點茶盞，水面映出她若有所思的面容，“一個寒癥纏身，一個心如死灰，卻偏偏相互溫養(yǎng)著活了過來，甚至悠然那孩子還破了第四層心境……“
“等等！“青璃突然直起身，狐尾炸開，“你說李悠然破了'渡紅塵'？就他修煉的《七情劍》的第四層心境？“
玄音仙微微頷首：“所以我才說'莫名其妙'。一個本該絕情斷欲的修道者，和一個遍體鱗傷的小丫頭...“她望向窗外飄落的桃花，“倒真應(yīng)了那句'枯木逢春'。“
青璃突然笑得意味深長，指尖繞著發(fā)梢：“有意思...這可比話本精彩多了。“她眼中流轉(zhuǎn)著狡黠的光，“你說，我們要不要...“
“青璃。“玄音仙警告地瞪了她一眼，“別打什么歪主意。“
“哎呀呀~“青璃妖主拖長了音調(diào)，九條雪尾在身后愉悅地擺動，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好不容易遇見這么有趣的小家伙，萱萱~不如把她送來我這兒？“她歪著頭，狐耳俏皮地抖了抖，“總覺得放在你那兒...不太安全呢~“
玄音仙眉梢一挑，玉簫在掌心輕敲：“哦？你天狐宮所在的萬妖谷去年才塌了半座山，前月又有弟子走火入魔掀了丹房...“她慢條斯理地抿了口茶，“要說'不安全'...“
“那都是意外！“青璃炸毛，狐尾“唰“地豎起，隨即又軟綿綿地纏上玄音仙的投影手臂，“好萱萱~你看我宮中靈藥隨便吃，還有溫泉可治寒癥...“她忽然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而且我新得了批鮫綃，正好給小姑娘做衣裳...“
“免談。“玄音仙干脆利落地截斷她的話頭，眼中卻閃過一絲笑意，“那孩子與悠然有緣，既入我門，自當(dāng)由我教導(dǎo)。“
青璃夸張地嘆了口氣，整個人癱回軟榻：“小氣！“忽然又支起身子，狐耳靈巧轉(zhuǎn)動：“那...每月借我玩...咳，指點幾日總行吧？“
回應(yīng)她的是玄音仙直接掐斷的投影，最后映入眼簾的是某位仙尊微微抽動的嘴角。
然而下一秒，即將消散的投影突然重新亮起。
玄音仙的虛影面無表情地浮現(xiàn)，丟下一句：“三日后的拜師大典，記得派人來觀禮。“
話音未落，投影“啪“地再次熄滅，速度快得仿佛生怕青璃再糾纏什么。
“......“
青璃妖主保持著伸手欲抓的姿勢僵在原地，狐耳氣得直抖。半晌，她突然笑出聲來，九條尾巴歡快地甩動著：“這么緊張？看來這小徒弟是真的很特別啊~“
她指尖輕點虛空，一道流光飛向殿外：“來人，備禮——要最貴重的那種！既然要觀禮，總得給小朋友備份像樣的見面禮。“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本座倒要看看，能讓萱萱這么在意的，究竟是個怎樣的小家伙，順便...看看能不能把那小丫頭拐來玩幾天...“最后幾個字幾乎化作了一聲愉悅的哼唱，在空蕩的大殿里輕輕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