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道友言重了。”燾安沉聲道,血色鎧甲在虛界幽光下泛著冷冽的暗芒,“虛界侵蝕非同小可,若非如此,也不至于設(shè)下化神境方可入內(nèi)的鐵則。”
李悠然靜立一旁,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劍柄。若非他所修的《七情劍》特殊,能以情入道,越階而戰(zhàn),恐怕此刻也只能如尋常修士一般,被拒之門外。
“不必寬慰。”張廷硯擺了擺手,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釋然的笑意,“宗門弟子在后方安穩(wěn)些也好,至少......不必直面那些東西。”他目光掃過遠處忙碌的后勤弟子,聲音漸低。
忽然,他話鋒一轉(zhuǎn):“對了,紅塵劍君遲來三年之事,在劍宮內(nèi)可是傳得沸沸揚揚......”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了李悠然一眼,“還望劍君莫要將那些閑言碎語放在心上。”
李悠然正要回應(yīng),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幾名滿身血氣的仙臺修士疾奔而過,聲音里帶著掩不住的激動——
“藏劍劍君醒了!快!急救殿甲字房三二五號!這次若非劍君斷后,我們怕是全要折在虛界獸潮里!”
李悠然與燾安交換了一個眼神,快步跟上那群修士。行至急救殿甲字三二五號房門前,李悠然卻突然駐足——藏劍劍君正是他的二師兄劉建安。這位師兄向來極重顏面,往日遇事能避則避,如今重傷初醒,若見熟人探望,怕是要惱羞成怒。
正躊躇間,燾安已一把推開了房門。
“哈哈哈!劉建安!”燾安的大嗓門震得房梁微顫,“沒想到你這慫包也有為別人拼命的一天,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燾!安!”
只見軟榻上躺著一個被繃帶裹得嚴嚴實實的人形,活像個蠶繭,唯有一雙眼睛還透著凌厲的劍意,正死死瞪著闖進來的不速之客。
“你小子不是負責巡視戰(zhàn)場出入口嗎?”粽子般的劉建安從牙縫里擠出話來,“任務(wù)完成了?就這么急著回來看我笑話?”
“對啊,我就是專程來看你笑話的,怎么,不行啊?”燾安大咧咧地拖過凳子坐下,順手拍了拍劉建安裹滿繃帶的腿,引得后者一陣齜牙咧嘴。“你小子平時慫得跟個鵪鶉似的,這次怎么突然轉(zhuǎn)性了?不過能從三個虛界親王手底下逃回來,倒真讓我刮目相看。”
“你!等老子傷好了......”劉建安正要放狠話,突然瞥見站在后面的李悠然,聲音頓時拔高:“臥槽!李悠然?!你怎么來了?!”
李悠然輕咳一聲:“二師兄,我《七情劍》已破四重'渡紅塵'境,算是有了道君戰(zhàn)力,所以......”
“來了就好,來了就好。”劉建安急忙打斷,繃帶下的臉一陣抽搐,“不過警告你啊,千萬別讓大師兄知道我傷成這樣,那家伙要是知道了......”
“明白。”李悠然忍笑點頭。
燾安卻突然湊近,眼中閃著八卦的光:“說真的,你到底怎么從三個親王手里逃出來的?傳授點經(jīng)驗,萬一哪天我也這么倒霉......”
劉建安翻了個白眼:“你這輩子怕是借鑒不了——我能活著回來,全靠你們玄女宮那個八弟子。”
“???”燾安頭頂仿佛冒出三個實質(zhì)化的問號。
“說起來也是離譜,”劉建安一臉難以言喻的表情,“你這個當師兄的才剛渡完紅塵劫,人家風瑤已經(jīng)三步道君圓滿了,隨時能渡寂滅劫沖擊四步準圣之境......”
“這怎么可能......”燾安像是失了魂一般在屋內(nèi)來回踱步,鎧甲隨著他的動作發(fā)出沉悶的碰撞聲,“難道傳說中殺親證道的法子真能速成無情大道?”
劉建安見狀連忙解釋:“別瞎猜!墨雪道友還好端端跟在風瑤身邊呢。”他艱難地挪了挪纏滿繃帶的身子,“人家道侶二人都是三步道君圓滿,隨時能引動寂滅劫沖擊四步之境。要不是他們夫妻聯(lián)手相助,我哪能從三個親王手底下脫身?”
“什么?!”燾安猛地停下腳步,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我在前線廝殺百余載,也不過堪堪摸到三步圓滿的門檻。他倆憑什么......”他說到一半突然哽住,鎏金護腕被捏得咯吱作響。
“燾安師兄......”李悠然無奈地按住他的肩甲,“人家是生死與共的道侶,怎會走那等絕情之路?”
“可憑什么啊!”燾安一把拍開李悠然的手,鎏金護腕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老子在前線砍了百年的虛界雜碎,才勉強摸到三步圓滿的門檻。他倆倒好......”他抓狂地揪著自己燕熾翎,“這不是顯得我很蠢嗎?”
劉建安輕嘆一聲:“他們經(jīng)歷過人皇之爭啊。”
這句話像一盆冰水澆在燾安頭上。他整個人僵在原地,那些刻意塵封的記憶突然翻涌——玄音仙門下八位師兄弟,在那場浩劫中折損過半。活下來的四人里,有三個至今道心蒙塵......
“抱歉。”劉建安意識到失言,繃帶下的手指不安地蜷縮,“我忘了......”
“無妨。”燾安抬手打斷,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都過去五百年了。”他望著窗外破碎的星空,突然輕笑一聲:“風瑤和墨雪能好好活著......挺好。有時候我都懷疑,我們玄音一脈是不是被下了詛咒。”
鎧甲碰撞聲中,他轉(zhuǎn)身走向門口,最后那句話輕得幾乎聽不見:“八個師兄弟,四個戰(zhàn)死,三個道心破碎......后來七師妹也是因為她親姐姐的事,到現(xiàn)在都沒緩過來。”
李悠然輕咳一聲,指尖不自覺地摩挲著劍柄:“往事已矣...劉師兄,不如說說你是如何脫困的?也好讓我等長長見識。”
劉建安聞言神色一振,繃帶下的身軀微微前傾:“正該如此。那三個親王雖強,卻也有破綻可循。”他眼中閃過一絲后怕,“說來也是僥幸,圍攻我的乃是逸夢虛君座下三親王——浣花、魔羽、丘山。”
窗外的虛界罡風突然猛烈起來,吹得殿內(nèi)燈火搖曳。劉建安的聲音不自覺地壓低:“這一脈親王專修神道,雖不擅速戰(zhàn)速決,但神魂攻勢極為難纏。若非我早年得過一樁機緣,將'藏劍心訣'修至九重...”
他苦笑著搖頭,“恐怕等不到風瑤趕來,神魂就要被他們生生磨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