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玄天宗飄著細(xì)雪,三百名外門弟子正于觀星臺演練「北斗牽魂陣」。十六歲的顧九指尖剛觸到胸前玉佩,忽覺一陣刺骨寒意從玉髓深處涌出,冰裂紋般的金光順著血脈爬滿手臂。他抬頭望去,漫天星斗竟在玉佩碎響中化作血色海棠,花瓣掠過之處,同門們的軀體如琉璃般崩解,魂魄被抽成游絲卷入云海。
當(dāng)?shù)谝话倭惆藟K「星軌玉佩」崩裂時,鎮(zhèn)守后山的長老們終于想起宗門禁典里的警示——「陸氏星軌斷,血棠噬天來」。這些刻著血海棠紋的玉佩并非尋常信物,而是三百年前初代掌門與「星痕族」楚墨定下的血契。彼時楚墨以半枚「天刑骨」為引,將三百弟子的生魂與自己的怨氣鎖入玉髓,表面是護(hù)佑宗門的「血魂結(jié)界」,實則是為復(fù)活被斬去七魄的愛人。
「看臺上!」執(zhí)法長老的劍指向云海深處。懸浮的血色海棠中央,負(fù)劍而立的白衣男子正緩緩睜眼,瞳孔里流轉(zhuǎn)著不屬于這個時代的星圖。那是楚墨,本該被封在「地火窟」底的千年怨魂,此刻卻踏著三百生魂的殘魄,將染血的指尖按在觀星臺中央的「登天梯」上。
林晚棠在意識消散前,看到了不屬于自己的記憶——三百年前的刑場上,楚墨抱著渾身是血的女子跪在雪地里,頸間的「天刑骨」正被宗門長老剜出。「你以為用『血蓮密紋』將怨氣封入玉佩,就能騙過天道?」掌門的聲音帶著冰寒,「星痕族天生克仙,唯有讓三百弟子與你同生共死,方能鎮(zhèn)住你體內(nèi)的『修羅傳承』。」
但他們算錯了。楚墨懷中的女子是「劫九蓮」轉(zhuǎn)世,她瀕死時的血滴入「天刑骨」,竟在幽冥寒潭里催生出真正的血海棠。這株吸收了千年怨氣的魔植,早已將三百玉佩煉成了「血魂燈」,每一塊碎玉都是燈芯的崩裂,直到今日湊齊「九九歸一」之?dāng)?shù),徹底撕開了地火窟的封印。
后山禁地,齊玉握著泛著金光的「圣母令」渾身顫抖。作為「天刑骨」現(xiàn)世時誕生的神鳳血脈,她能清晰感知到楚墨的怨氣里藏著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一股是被活埋在金棺材里的凡人之怒,帶著對背叛的不甘;另一股卻是上古「渾圓鑒」碎片的悲鳴,那是連天道都想抹除的「弒仙之種」。
「他們斬了我的七魄,卻留著一魄看著宗門用我的骨血煉制法寶?!钩穆曇艋熘L(fēng)雪落入齊玉耳中,「三百年來,每一塊碎玉都是弟子們被拿去祭陣的冤魂,而你們——」他忽然笑了,指尖掠過登天梯,被剜去骨血的傷口處竟長出了血色蓮瓣,「還以為這是通往仙界的階梯?不過是噬道者設(shè)在人間的餌,用生魂喂養(yǎng)的『瘴噬晶化陣』罷了?!?/p>
觀星臺劇烈震顫,三百道血光從碎玉中升起,在楚墨身后聚成遮天蔽日的「血蓮業(yè)火」。沈碩看見業(yè)火中閃過無數(shù)畫面:被制成劍傀的弟子、用生魂澆灌的靈脈、藏在登天梯深處的妖心祭壇——原來玄天宗百年興盛的背后,是用星痕族的血脈和弟子的生魂堆砌的謊言。
林星瑤握著那把銹跡斑斑的礦鎬沖進(jìn)觀星臺時,看到的是顧九倒在血泊中,掌心還攥著半塊碎玉。礦鎬突然發(fā)出震顫,碎玉上的血海棠紋竟與鎬頭的刻痕完美契合——這正是三百年前楚墨被剜骨時,用來斬他的「弒仙鎬」。
「原來如此?!钩V鎬輕笑,眼中的星圖突然逆轉(zhuǎn),「他們怕我覺醒『修羅傳承』,卻不知真正的弒仙之力,藏在每一個被他們獻(xiàn)祭的弟子血脈里。」他抬手一握,三百碎玉化作血霧涌入礦鎬,陸青崖只覺一股磅礴之力灌體,礦鎬上的銹跡剝落,露出「天刑」二字的真容。
雪停了,業(yè)火卻燒得更旺。沈碩終于明白,楚墨的怨氣從來不是為了復(fù)仇,而是要借「血海棠劫」撕開登天梯的偽裝。當(dāng)陸青崖?lián)]起弒仙鎬斬向祭壇時,她看見楚墨的身影正在業(yè)火中消散,唇角帶著解脫的笑——原來他早已將自己的最后一魄融入血海棠,用千年怨氣為鑰匙,只為讓后世看清這吃人的仙門真相。
三日后,修真界傳遍噩耗:玄天宗三百弟子暴斃,觀星臺崩塌,登天梯下驚現(xiàn)萬具修士骸骨。而在某個無名山巔,沈碩捧著最后一塊完整的玉佩發(fā)呆,玉佩背面不知何時浮現(xiàn)出一行小字:「星痕不隕,血棠常開,下一個三百年,輪到誰來做這局中的棋子?」
風(fēng)掠過山谷,吹起滿地血色花瓣。沒有人注意到,在花瓣深處,一粒泛著金光的種子正悄然埋入泥土——那是楚墨用怨氣與「劫九蓮」精血孕育的新希望,等待著下一個敢于直視真相的破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