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店的日光燈管滋滋作響，在青銅器上投下冷白的光暈。林初夏捏著沾滿碘伏的棉簽，指尖懸在顧明遠滲血的手腕上方三厘米處，像在修復一件易碎的唐三彩。

“顧總，您這傷口...“她盯著那道邊緣潰爛的割痕，“是跟青銅器玩命相撲了？“

男人懶洋洋倚著博古架，輸液管在青花瓷瓶間蜿蜒如蛇：“這是行為藝術(shù)傷口，每天根據(jù)上證指數(shù)調(diào)整潰爛程度。“他晃了晃纏著繃帶的左手，紗布下突然響起電子音：“今日跌幅1.5%，傷口深度增加0.3毫米。“

林初夏翻了個白眼，從帆布包掏出青銅器拓片當臨時夾板。泛黃的宣紙貼上皮膚的剎那，顧明遠突然倒吸冷氣——不是疼的，是因為她發(fā)梢掃過他鎖骨下的PICC導管，薄荷味的洗發(fā)水混著藥液，釀成危險的雞尾酒。

“別動！“她按住他顫抖的膝蓋，指尖觸到冰涼的西裝面料。傷口滲出的液體在拓片上暈染出詭異圖案，像極了青銅器上的饕餮紋。“您這血里摻了銅銹？怎么是藍綠色...“

“最新納米修復劑。“顧明遠變戲法似的摸出罐金漆噴霧，對著紗布“滋滋“噴出梵高星空，“看，現(xiàn)在它是件后現(xiàn)代藝術(shù)品。“金粉落進傷口時他嘴角抽搐，卻還要硬凹出蒙娜麗莎的微笑。

林初夏的視線突然被男人手機吸引——屏幕亮起的瞬間，她看見自己高中校運會的照片。照片里她正狼狽地摔在跑道終點，馬尾散成蒲公英，膝蓋上貼著印有小櫻桃圖案的創(chuàng)可貼。

“顧總還有偷拍癖？“她故意扯動繃帶，滿意地看著男人皺眉，“這張角度不錯，能賣二十塊給八卦周刊吧？“

顧明遠鎖屏的手速快得像華爾街操盤手：“這是青銅器紋理分析軟件，你看這個色塊...“他指著屏幕上模糊的像素點，“多像你昨天吃的草莓大福。“

話音未落，古董店突然斷電。黑暗中有玻璃器皿傾倒的脆響，林初夏下意識抓住最近的支撐物——觸感溫熱，還帶著震顫的脈搏。等應急燈亮起時，她發(fā)現(xiàn)自己正攥著顧明遠的襯衫前襟，紐扣崩開的縫隙間，醫(yī)用膠布拼成的“C.X“刺青般烙在胸口。

“林小姐的投懷送抱方式...“男人喉結(jié)滾動，止疼貼的薄荷味噴在她鼻尖，“比西周祭祀還狂野。“

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破曖昧。顧明遠摸出手機時，一板藥片從口袋滑落。林初夏搶先撿起，錫箔板上密密麻麻的針孔拼出“C.X2013“。最驚悚的是保質(zhì)期欄赫然印著“至死有效“。

“這是新型創(chuàng)可貼。“顧明遠奪回藥片直接吞服，喉結(jié)處鼓起的弧度像即將破繭的毒蛾，“專治...“他突然劇烈咳嗽，暗紅血點濺在林初夏手背，和創(chuàng)可貼上的小櫻桃圖案融為一體。

“別動！“這次換她按住他肩膀。應急燈的綠光里，男人鎖骨下的電子輸液泵閃爍著幽藍數(shù)字：剩余壽命217天。林初夏突然想起父親臨終時的心電監(jiān)護儀，同樣的藍色，同樣殘忍的倒計時。

顧明遠突然攥住她手腕，力度大得嚇人：“知道為什么選你嗎？“他的瞳孔在黑暗中放大，像兩枚生銹的青銅幣，“因為你包扎傷口的模樣...“指尖撫過她顫抖的眼睫，“像在修復一件等了千年的文物。“

警報器突然嘶鳴。在旋轉(zhuǎn)的紅光中，林初夏看見那卷青銅器拓片正滲出藍綠色液體，在紗布上蝕刻出甲骨文字。還未等她辨認，顧明遠突然撕開創(chuàng)可貼按在她唇上：“噓——這是商朝創(chuàng)可貼，能封印...“

古董店大門被撞開的巨響打斷了他的胡扯。保安隊長舉著手電筒愣在門口：滿地金粉如星河傾瀉，顧明遠半裸的胸膛上電子元件閃爍，林初夏的唇間粘著帶血的創(chuàng)可貼。在他們身后，西周青銅器正緩緩轉(zhuǎn)動，獸口吐出張泛黃的照片——七歲的林初夏蹲在車禍現(xiàn)場，手腕上貼著同款小櫻桃創(chuàng)可貼。

“顧總！您訂的ICU病床...“保安隊長的話被警報聲淹沒。

顧明遠在混亂中貼近她耳畔：“現(xiàn)在知道為什么傷口永不愈合了嗎？“他染血的手指劃過她鎖骨，“因為每次見你，這里都會重新裂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