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器修復臺的射燈將假發殘絲照得纖毫畢現,林初夏的睫毛在顯微鏡目鏡上投下蝶翼般的陰影。當放大倍數調到1000倍時,焦黑的發絲突然裂開細紋——甲骨文的筆觸在納米級刻痕中蘇醒,像蟄伏千年的情愫破土而出。
“七月流火,青銅噙霜,小櫻桃落處,有鳳來棲...“她念出第一行譯文時,西周酒器突然嗡鳴,獸首紋的眼眶滲出藍色藥液,在空中凝成她十八歲生日博客的界面。2018年9月15日的文字正在甲骨文旁浮動:“今天在博物館看到青銅鳳尊,突然很想念爸爸。“
顧明遠拎著奧特曼面具溜進實驗室時,正撞見全息投影在播放他篡改監控錄像的畫面——2013年深夜,少年蒼白的指尖正在假發上雕刻甲骨文,而病床監控屏顯示著他的心跳頻率與林初夏的博客點擊量同步飆升。
“這是商朝大數據分析!“他甩出青銅觥扣住顯微鏡,“通過甲骨文預測三千年后的網絡熱詞...“話音未落,林初夏按下鼎耳處的機關,青銅爵突然噴射藥液,將第二行甲骨文蝕刻在墻面:“三更夢回,銅銹作箋,寄我千日血,換卿一笑。“
“解釋下這個?“她調出自己化療期間的博客,某篇寫于2017年冬的日記正在發亮:“夢見有人用青銅器當輸液架,醒來枕頭上有鐵銹味。“全息投影隨即切換:顧明遠在移植艙內,正將假發絲浸入血袋,暗紅的液體順著饕餮紋的獠牙滴落。
顧明遠的光頭泛起冷汗,放射斑在藍光中拼成“囧“字:“這是...是青銅器AI學習你的文風...“他突然踢翻西周銅鏡,鏡背的夔龍紋裂開,露出微型芯片庫。三千枚晶體芯片在放大鏡下顯現刻紋,每片都對應林初夏的一篇博文。
“那這篇呢?“林初夏的聲音發顫。最后一行甲骨文在藥液中浮出:“愿為青銅囚,錮我輪回壽,但求來世早逢卿。“全息屏同步彈出她昨晚的私密日志:“總覺得有人在時光里等我,等了三千年。“
古董店突然地動山搖。顧明遠撲倒她滾進青銅鼎,裂開的鼎身露出父親的手寫實驗日志:“CX計劃第47次成功,載體情感模塊覺醒。“日期欄的“2013.7.15“正在滲血,少年顧明遠在監控畫面里割下一縷頭發,發絲在顯微鏡下顯出甲骨文雛形。
“現在懂了?“顧明遠扯開病號服,心口電子屏的倒計時與鼎內甲骨文同步閃爍,“你每篇博客都是雕刻刀...“他蘸取藥液在鼎壁書寫,新浮現的甲骨文竟對應著她剛萌發的疑問:“為什么他的光頭像青銅器?“
暴雨撞開雕花窗。林初夏在雷鳴中聽見假發絲的嗡鳴,納米機器人正將甲骨文翻譯成聲波。當顧明遠的咳嗽聲與父親臨終錄音重疊時,她終于聽清那句被電流掩蓋的遺言:“小櫻桃,那個等你三千年的傻瓜...其實只偷到七年...“
青銅爵突然炸成星屑,每一粒碎末都映著2013年的畫面:父親將載滿甲骨文的假發盒塞進少年顧明遠懷中,電子鐘顯示10:47am。七年來所有深夜的雕刻聲、化療時的低吟、還有那些荒誕的維權鬧劇,都在此刻碎成一場盛大的青銅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