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好拿先帝的孝期來搪塞。
“娘娘，先帝崩殂未過一月，陛下無論如何也得守…”
聽到這話，蘭妃原本還笑著的臉頓時晴轉陰。
“一個篡位弒兄奪嫂的畜生，為他守什么孝？”
“好孩子，這些日子你照看我辛苦了，快去歇著，等去疾回來我會與他商議，爭取在登基大典后見證你們的婚禮。”
不等林晚意反駁，她便裝作疲倦極了的樣子，閉眼假寐。
林晚意拿這個狡猾的蘭妃沒辦法。
無論是在現代還是來到大梁，她自小就未感受過娘的溫柔，蘭妃雖誤會，卻不曾用強。
可以說，這是個溫柔到讓人不忍拒絕的女人。
林晚意行禮退下，疾行一夜的疲憊終于涌來，倒在房內酣睡。
卻不知道她剛離開，蘭妃就命守著的宮人喚來蕭闕身旁的老太監。
老太監名叫高言，是曾經東宮的人，只是隱藏得深，一直在蕭闕身邊保護著。
見到蘭妃，幾乎痛哭流涕。
“太子妃娘娘，您……您還活著！”
一聽這話，蘭妃更確信蕭闕對林晚意有貓膩。
沒道理從小陪著的宮人都不知道她的事，而林晚意卻能在東宮里醫治她。
她示意人起來，看著熟悉的面容感嘆時光匆匆，隨后進入正題。
“小言子，你告訴本宮，去疾這些年可有心儀的姑娘？”
蕭言一愣，看著許久未見的女主子指向隔壁的醫室，當即反應過來。
“殿下潔身自好，同太子那時別無二致，不茍言笑。”
“只是近來，倒是比以往笑容多些，尤其是…”
見蘭妃一臉好奇，他梗了梗，閉眼道：“崔公子入宮時，殿下總是言笑晏晏，就連聲音也輕柔許多。”
“什么？”蘭妃嚇得想從床上站起來，剛一動便扯動傷口，疼得滿眼淚光。
“你個奴才胡言亂語什么呢，我的兒子怎么會喜歡男子，本宮看去疾明明是對林姑娘有好感，聽清楚了嗎？”
蘭妃的威脅讓高言終于反應過來，感情這位老主子是想撮合林姑娘和殿下。
這怎么行！
小主子一向不近女色，要是被他知道了，得活剮了他。
他忙將林晚意之前的事一股腦說了，當時林晚意入東宮他也在，自然一清二楚。
……
雕花窗欞漏進半縷晨光，蘭妃捏著剛從那得來的戶部文書，對著“被休棄”三個字笑得前仰后合。
“好個顧明淵，放著能解金蠶蠱的天醫夫人不要，倒想著攀龍附鳳，借此上青云。”
她抬眼望著立在屏風旁的老太監，眼角細紋里全是促狹，
“高言，你說本宮當年被齊王以命相脅，是不是也該學這般妙人，先設法吞了他所有錢財，再借力打力毀了他，也不至于和我兒分別十多年。”
高言低眉順目地捧著茶盞，嘴角卻忍不住抽了抽。
自家娘娘醒了不過三日，滿宮都知道她最愛拿兒子的婚事打趣，偏生那冷面心熱的陛下在母親面前半點脾氣也無，倒像被抽了脊梁骨的貓兒。
“娘娘折煞老奴了，當年您拒了霍家的聘，先太子可是在御花園轉了整宿呢。“
他忽然壓低聲音，“不過這林姑娘的事......“
“休棄算什么？”
蘭妃隨手將庚帖往棋盤上一壓，白子恰好落在“休”字中央”。
〝本宮瞧著她那手上的繭比那些侯門貴女的金鑲玉鐲可金貴十倍。”蘭妃支著下巴嘆氣，〝可惜去疾那孩子隨了他爹，明明看人家姑娘的眼神跟黏了蜜似的，偏生嘴硬得能栓住十頭犟驢。”
高言立刻心領神會。
他在東宮身邊伺候了三十來年，最懂得主子打什么算盤。”
〝要不奴才去給陛下傳個話，就說娘娘舊疾復發，需得他陪著…”
〝再著人將暖閣的炭盆撤了，春寒料峭的，總得讓姑娘家多待些時候......”
“罷了罷了，你這法子太刻意。”
蘭妃將用來打發時辰的棋子撥開，盯著窗外閃過的人影若有所思：〝要我說，得從長計議——去疾晌午要過來用膳，你去把庫房里那套并蒂蓮紋的瓷具找出來，再讓小廚房燉鍋雪梨川貝湯，記得多擱些桂花蜜。”
高言剛退下，蘭妃就聽見屏風后傳來衣料摩擦聲。
她對著銅鏡理了理鬢邊的玉簪花，忽然輕笑出聲：“林姑娘在屏風后站了這么久，莫不是聽見本宮說你被休棄的事，怕本宮嫌棄？”
沒錯，屏風后的人正是林晚意。
這三日來她都住在一旁的醫室，幾乎是十二個時辰盯著這位娘娘。
今兒本想著再診一次脈就能解脫，沒想到卻聽到這位在私下調查她。
還倒打一耙，質問她。
林晚意面無表情地從屏風后轉出，取出醫箱里的銀針，〝娘娘說笑了，民女......”
“打住打住。”
蘭妃拉住她的手，指尖劃過她掌心的薄繭，“本宮當年在閨中，最愛聽的說書話本便是《烈女休夫記》，那女主角休了酸秀才嫁將軍，可是連寫了三本續集呢。”
她忽然從妝匣里取出個翡翠荷包，里面裝著半塊碎玉，“你且收著，這是本宮當年沒送出去的及笄禮，如今便當補給你了。”
“娘娘！”
林晚意推回給她，一本正經的把起脈來，要是再現代跟個病人計較，可計較不完。
她診完脈，囑咐對方這些日子少折騰，安心靜養。
卻見蘭妃眨眼示意她看窗外。
林晚意看過去，蕭闕不知何時到了，正站在梨花樹下，發間沾著片花瓣，目光卻一直看向殿內。
“母親！林姑娘！”
蕭闕抬頭，偷偷換了稱呼，他來剛到不久，一直聽著母親和林晚意的對話，對于蘭妃的心思他很清楚，也并不吝嗇給這位受盡苦難的母親一點安慰。
他也不會委屈林晚意，蕭闕撰緊了手里的文書，上面是霍貴妃被他透露的蕭宜然消息震驚下，親自去霍家取回的書信記錄。
僅憑這些，顧明淵必死無疑。
蘭妃有意撮合，見兩人相望，揮手示意林晚意出去。
“本宮乏了，病癥之事你同去疾詳談，對了，御花園的辛夷開了，你們年輕人去賞賞花——”
她對著蕭闕使眼色，迫不及待閉眼裝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