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整天都在不停的勞作,家里家外永遠有干不完的活。
我每天只有一件事就是,等她,她只要一看到我,就會抱起我。
她生怕我著涼,經常把我放在炕上最溫暖的地方,可能是太過小心了,反而我是特別愛鬧病,經常感冒扁桃體發炎。一次,又發燒,這次我媽說啥也要送我去醫院,于是把我接回去,打針。
奶媽在家坐立不安,啥活也干不在心上,就是想我,想我被打針的樣子,想我肯定又在哭,于是派奶爹去一定要把我抱回來。奶爹來了,我媽知道他的來意說:“孩子必須要接著打針才行”。而我奶爹說啥也不聽,進門拿起大皮襖,把我包起來就走,臨走時說:“孩子打針太可憐,我們有辦法,我們家的娃娃,不打針也能好”。
我為什么沒被爸媽接回家?因為我一直沒有斷奶。從出生,就弱小,除了母乳,其他奶一律喂不進去,于是奶媽就一直不舍得給我斷。
家里有很多活要干,三姐比我大三歲,有時交給大姐或二姐看,沒人看時三姐只能跟著大人在地上跑。唯獨我,她放不下,交給誰她都不放心,干活就背著,我經常是在她背上睡著的。三姐有時候乖,有時不乖,也想讓媽媽抱著,可我總是獨自霸占著奶媽,粘在她身上。我和三姐,還有我們的兩個外甥雷雷和二雷,我們四個是一起長大的,我是他倆的四姨,我們四個年齡相近,我在中間。
七歲前我姓王,在大灣,是杜王王,奶媽叫我——牛。
小學一年級,一次我媽把我和姐姐叫到跟前問:“你們倆,誰愿意跟我姓?”
“我愿意!”當然是我脫口而出。
“那好,以后你就跟我姓,姓白。”
第二天,我去上學,老師拿起作業本,莫名其妙的問:“白絨絨…是哪位同學?”
“老師,我是”!因為一答應媽媽跟她姓,我就用橡皮擦,把所有作業本上的名字都改了。當然,后來當天都又統統改了回來。
我兩頭的父母,他們都愛我,每個人都對我寄予厚望。我有這么多的名字,哪個都是我。
在他們的眼里,我是怎樣的孩子呢?
清水河縣,位于呼市的南面,120公里路程,途徑和林格爾縣。(過去一直都隸屬于烏蘭察布盟,90年代后期更改,成為了呼和浩特市清水河縣)
我出生在那里,那里是我今生魂牽夢繞的地方。那條河,那座橋,那些踏石,那條河拱,那片菜地,那條溝,那的土,那的窯頂,那的夕陽,那的風中的白楊樹……在那個村子的每個角落都有我奔跑的身影,所有的土地,所有的山水,所有的樹,所有的風…所有的所有都是那么溫柔的愛我。
白天我都是在奔跑著,小小的辮兒也總在不停的蹦著跳著,村里的那條溝,每天我都要跑好幾個來回。
到了天黑,不知不覺就睡著了,不自己脫衣服,不自己脫鞋,從來不洗腳,只要往炕上一趴,醒來已是第二天。(以至于后來到呼市上學了,也還是不自己脫衣服睡覺,想躺在哪就睡了,聽到大人喊我:脫了衣服睡!但就是感覺自己已經困到實在沒力氣脫衣服。那時候,總是老爸背我抱我,每次在搖搖晃晃中半閉著眼睛,又感覺自己忍不住在笑)
穿著衣服想睡就睡的感覺真是美妙極了,沒有過程直接進入夢鄉。洗腳是件難事,睡前最大的難事,襪子被脫下的那個瞬間,千萬不能醒,即便沒睡著也要裝,因為腳太黑,和襪子一樣高,齊齊的黑印兒。經常在夢里聽見有人說“叫起來讓她脫了衣服睡”,而奶媽奶爹說“不要打動,起來又磨人呀”,于是我就被放在褥子上,在大炕上的油布上被拉來拉去,幾乎每天都享受著夢中飄移。接著還能聽見奶媽抱著我和三姐的衣服,拿到門外用力甩土的聲音,聽見奶媽奶爹說話,又在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