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象，黃思涵，孟洪志，三人就站在菜地前，看著警察在菜地旁走來走去，警車的爆閃燈放出的燈光穿插在雨束中，照在孟洪志臉上，那上面青一塊紫一塊。左象看清了孟洪志的臉，發現這人不正是當時坐在樹上打坐的家伙嗎。

左象是第一個報警的，警察和他做著筆錄。另外一個警察則向黃思涵和孟洪志詢問，為何要在這個時候打架。黃思涵只是說自己和孟洪志有點仇，一切只是恰巧。警察有點深信不疑，還是問了很多問題。校長一直在跟警察交談，手里還一直攥著什么東西，往他們的口袋里塞。

一旁第一個挖出尸體的同學被一群人圍著問問題，現在已經看不出來他臉上的是淚水還是雨水了，但他褲子上的一定是尿液了。黃思涵擠著自己的頭發，雨水濕透她的衣服，若隱若現的兩個家伙顯得十分性感。她在想孟洪志怎么還不還手，怎么，看我是個女人嗎？不欺負女人是嗎？你還挺紳士。她看向孟洪志，這家伙還是沒有清醒過來，面對警察的詢問只會嗯嗯嗯，對對對的回答著。

暗黑色的陰雨天，在睫毛下避雨的眼睛看到的景象全是黑白色的，自己像是黑白電視機里的小人。一抹獨特的顏色浸染了黑白的畫面，黃思涵看見管偉拿著兩把傘走了過來，其中一把是彩虹色的，格外顯眼。

黃思涵接過自己的粉兔子傘，給自己建起一個庇護所，聽著雨水打著傘面的聲音，自己的心情平復了下來。她看著身邊被雨水侵犯地不成樣子的孟洪志，自己開始猶豫要不要給他分出一塊小雨傘，自己的手還是快了腦子一步，孟洪志抬頭發現雨水不見了。黃思涵回過頭，看見管偉在捂著鼻子，手縫里夾著紅色。

管偉看著被黃色警戒帶圍住的死人坑，擦了擦嘴邊的污漬，任自己被雨水打濕。雷鳴交加，如此不妙的場景，黃思涵已經慢慢習慣，自己的一生可能就是要這樣跌宕起伏。

管偉往教學樓走去，但他突然感覺有東西拽住褲腳，身體向前傾，摔倒在地。

轟隆隆的聲音響在耳邊，黃思涵感覺自己身處海邊，海貓在天上飛，自己則盯著廁所里的鏡子，看著自己那張臉。你可真漂亮啊黃思涵，為什么沒有男人追你呢，哦，對了，你一心只愛楊樹。想到楊樹，自己心里很不是滋味，想到楊樹她又想到孟洪志，自己莫名感到氣憤。吹風機揚起了頭發，頭發鉆進吹風機，是燒焦的味道。發尖扎進了眼角，癢癢的。黃思涵揉了揉眼睛，眼睛干澀不已，她只是懷疑自己昨晚是不是沒有睡好，等再好好端詳自己時，她被嚇出一身冷汗。自己的左眼的眼仁變成了一條橫線。

“不……不不不。”

任憑黃思涵怎么揉眼睛，那條橫線依舊存在，像一個減號，減去黃思涵僅有的理智。她從柜子里掏出一把剪刀，瞄準了眼睛，手止不住的顫抖，自己這是在干什么，剪刀就在眼前晃悠，還好最后理智還是戰勝了自己。她癱倒在地，被逼在墻角。

她從自己的化妝包里掏出一塊繃帶，剪下一段，貼在眼鏡的左眼鏡片上，她從廁所探出頭，看父親抱著酒瓶躺在床上依舊沒有醒。她趕緊跑了出來，換上衣服，趕往學校，她心中有個聲音默默地在告訴她，這種離奇的事只有孟洪志能幫自己。

左象在紙上畫畫，不知道在畫些什么。黃思涵已經無心聽課，她的手揣在兜里，手里緊緊地攥著壁紙刀和糖。自從昨天地下的肉土豆被人發現起，大家就開始躁動不安。班主任在黑板上用粉筆寫著字，寫到一半便開始愣神，講臺下學生的小動作就像爛雞蛋上的蟲卵一樣，密密麻麻。

左象看著自己旁邊的空位，想必楊樹應該是早上沒有醒來，他都得了那種病就不應該再來上學了，每次看見他父母把他扛回家總是感到莫名心酸。左象又看向黃思涵，發現黃思涵低著頭，桌面上什么也沒有。黃思涵回過頭看著左象，左象發現她眼鏡上那獨特的一抹白，做起了手勢，指了指自己的左眼。黃思涵也做了手勢回應，是中指。像雞圈的學校里貌似只有管偉一個人十分冷靜，只有他不停地叫醒愣神的班主任。

“去找孟洪志。”

一下課黃思涵便拖著左象去找孟洪志，剛出后門便和孟洪志撞了個正懷，孟洪志盯著左象，像是想起了什么。孟洪志退后一步，向左象深深鞠了一躬。

“對不起！”

“沒事沒事。”

黃思涵感覺很不好意思，于是從兜里掏出幾塊糖，遞給孟洪志，孟洪志沒有收下，只是靜靜地看著黃思涵那只被擋住的眼睛。孟洪志指著黃思涵的眼睛，連連點頭。黃思涵摘下遮罩，不肯抬頭。

“情況……很復雜?！泵虾橹菊f道。

黃思涵趕緊安上遮罩，看著左象。左象吃著在食堂買的包子，看著吃完午飯的男生們打球。左象一邊吃包子，一邊抱怨著這帶餡的東西做的實在難吃，他一邊吃一邊講述著自己的配方，包子應該是這么做的，要是這么做了，自己也不會帶著黃思涵逃學去外面討食，自然也不會有現在這么多破事了。孟洪志低頭思索了很久，突然抬頭看向黃思涵，又低下頭，撇了撇嘴。

“對……對不起，我當時不是故意打你的，我是……我是害怕，求你原諒我?！?/p>

“不是這個，你沒有感覺有人在盯著我們嗎？”

黃思涵低下頭，越過眼睛，看著對面的草叢，顯然有一只眼睛在盯著自己。她死死攥緊手里的刀，金屬刀片已經被手攥得發熱。左象也看向草叢，氣氛變得異常緊張。孟洪志只是擺擺手，示意二人不要動。

“黃思涵，我要問你幾個問題?！?/p>

“你說?！?/p>

黃思涵擺正姿勢，就像有個醫生要檢查她的身體一樣，黃思涵感覺很緊張。

“你殺過人嗎?！?/p>

黃思涵的大腦飛速運轉，她殺死小鳥的畫面在大腦中不斷重復，這段記憶她怎么也記不起來，就像是突然被塞入腦中。鳥是動物，不是人，但人是動物，難道，鳥也是人?

“沒有?！?/p>

孟洪志皺了皺眉頭，他提醒黃思涵不要說假話，這對誰都沒有好處。黃思涵再三思考，還是回答道，沒有。

“你可知道你現在身上的這股力量是從哪來的嗎?你要是不會使用這身力量，后果可是很嚴重的?！?/p>

“什么力量?”

“你已經能看見死人了?！?/p>

孟洪志把腿盤在石凳子上，清了清嗓子，張開嘴巴，像是準備要長篇大論地講起什么。那么，是這樣的……

向過去追尋，我們就會知道，一切的起因。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悉達多太子在菩提樹下靜坐六年，漸漸接近覺悟的境界。波旬曾三次試圖誘惑佛陀，每次卻都鎩羽而歸。最后一次誘惑失敗后，佛陀說了一番話，讓這位罪孽深重的魔王幡然醒悟，當場皈依。波旬從此不再與佛陀為敵，甚至還護持佛法。

但事實如此嗎?實際上善良的波旬只是套軀殼，真正的波旬已在自己的宮殿里自縊而亡，與自身排斥的東西不斷進入到他的腦子里，善良本就不屬于他。天上充斥著他痛苦的吼叫，是撕心裂肺的痛，像蠕蟲一樣在蠕動。只有死亡能夠讓自己解脫，他浸在血池中，胃里灌足了烈酒，是悉達多的善在撕裂自己，他痛恨他，他在自己的血池中設下最惡毒的咒語，將自己的力量脫離肉體，散布到人間。

如今人間各處的邪教組織都會進行天葬儀式，只有這種方式可以回收波旬的力量，將其寄宿到人體中，發揮驚人的作用，擁有這種力量的人，可以見到鬼，可以預感未來，可以操控他人，甚至可以被開發到用來延長壽命。但若是操控不了這股力量，反噬則是必然的了。這一過程是痛苦的，不人道的。

孟洪志說罷，嘴巴停了下來，黃思涵聽地入了神，左象則一臉疑惑。

“這種力量會以各種方式轉移，奪取他人性命就是最常用的手段，被殺者的力量會被殺人者奪取。你若是沒有殺人，那么就只有另一種可能了?！?/p>

午餐快接近尾聲了，越來越多的人走出食堂，籃球砸地的聲音也越來越大，突然一個籃球飛向黃思涵的后背，就在球即將要打中她的頭時，黃思涵下意識地歪過頭，躲了過去，球砸在了左象腳上。

“你的力量大概率是通過遺傳得到的?！?/p>

黃思涵立馬想到自己的母親，僅在記憶里有過一兩段身影的女人，她隱隱約約能夠回憶起母親最后的模樣，她身穿一件風衣，擁抱自己的時候，黃思涵感覺母親的身體是如此的硬邦。自從母親消失后，父親便沉迷于飲酒，早已不成樣子，好在手里有一家超市，賺的錢足以維持父女二人的生計。

“我已經觀察你很久了，本以為整個學校里就我一個能力者，沒想到還有你。”

孟洪志看黃思涵正在思考的樣子，像是看見了以前的自己，便沉默。黃思涵再抬起頭時，孟洪志已經閉上了眼睛，他明顯有點心煩意亂。

“我想在你的心中應該已經有了答案，你自己清楚便好，我不會多插手?！泵虾橹菊酒鹕恚叩近S思涵身邊。

“我能看出你我都是同一種人，我們是被詛咒的孩子。你的眼睛，是被惡鬼做了手腳，怨鬼認識你，想要你幫忙，你幫了她的忙，自然就解決了，現在她找上門來了。

黃思涵再次看向草叢，那個偷窺著三人的人走了出來，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馬鈺。此時的馬鈺衣衫不整，脖子上有道深深的勒痕，她死死地盯著黃思涵，看著她手中握著的壁紙刀。黃思涵并沒有吃驚，她早就有預感馬鈺早已不在人間。

“沒想到吧，黃思涵，我死后也得給你添麻煩?！瘪R鈺說道。

“她說什么？”在孟洪志的視角里，他只能看見馬鈺的嘴在動，卻聽不見聲音。他把黃思涵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孟洪志這才聽見了聲音。

“我就是昨天被你們發現的女尸，你們要幫我報仇?！?/p>

“警察會找出兇手的，沒必要找我們?！秉S思涵手中的壁紙刀探出一點點刀尖，指向著馬鈺。

“他們是找不到的，他們實在是太自負了，真的以為自己聰明到什么程度了嗎?只有你們能把真正的兇手抓到案板上?！?/p>

“不……”

“這不是在求你，黃思涵，你要是不答應我就收下你的左眼了，然后是你的右眼，然后是什么呢，我會要了你的命。”

“去你媽的吧。”

“你們在那里說什么?！弊笙笠苫蟮乜粗?，看著他們對著空氣說話。黃思涵學著孟洪志的做法，把自己的手搭在左象身上。一瞬間馬鈺不見了蹤影。

“不行，你的能力還不足讓三個人看見她?！泵虾橹敬驍嗨淖龇ǎ贿^馬鈺依舊沒有出現在他們眼前。

突然黃思涵感覺耳根一涼，有個聲音出現在她腦中。

“兇手是管偉。”

“等等，我有問題想問?！?/p>

左象舉起手，說道。三人疑惑地看著他，左象指著孟洪志。

“你為什么要對著豌豆架子解手?嘿！別那么看著我，我只是好奇，我聽別人說的，我可沒見過?！?/p>

“那么做是對自己身體內能量的代謝，將自己身體能量代謝給大地，防止能量太多了壓抑自己。而豌豆架子正好是接地的，是再好不過的一個導體?！泵虾橹菊f道。

“這和我們現在講的有什么關系嗎?就你會插嘴，閉嘴?！秉S思涵上來就對著左象的腦袋來了一巴掌。

“我還有沒問完的……”

“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