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站在河邊，黃思涵抽著煙，左象對著水面解手。惡戰結束了，不是嗎。黃思涵看著自己的身影倒映在水面上，自己那白花花的頭發也飄在水面上。左象伸手想摸這些白花花的家伙們，被黃思涵攔下，把你的手洗干凈再摸。

“你的頭發怎么突然變白了?”

“可能是代價吧。”黃思涵掐滅煙頭，掏出手槍，把它拆掉，扔進河里，我們這次坐火車回家。父親肯定著急了，我還活著不是嗎，我可還活著呢，有什么可著急的。

可有些人已經死了。

“你他媽開玩笑呢對吧?！弊笙笳驹诨疖囓噹膸?，接著電話。楊樹死了?怎么可能，好吧也是有可能的。為什么?怎么好端端的就死掉了，好吧其實也不是好端端的。嘿，你要是騙我你可死定了，我要怎么跟黃思涵說，面對著她，然后說楊樹死……去世了?好吧我先不告訴她。葬禮什么時候舉辦?我們應該能趕上。

左象走出廁所，該死的，他站在原地，不肯回到座位，直到餐運車頂到了自己的屁股。

“先生，請讓我過去?！?/p>

“嗯?！?/p>

左象回到座位，黃思涵盯著窗外的風景。左象拿出一盒泡面，你餓了吧。黃思涵搖搖頭，她回過頭，看著左象，你怎么看起來怪怪的?沒事，沒事，真的沒事。

“你還記不記得上次坐火車是什么時候了?”黃思涵照著鏡子，看著自己那純色的頭發。

“去年去北山那邊滑雪那次。”

“那次楊樹還崴了腳?！?/p>

左象一個沒繃住，吃到嘴里的東西噴了出來。你真惡心，慢點吃，別嗆著了，沒人跟你搶。左象點點頭，心里想著，別再提楊樹了，求求你了。

火車到站了，黃思涵站在火車站門口，這里的空氣更加潮濕，環境更加怡人，或許這里才是自己的故鄉。站在她身后的左象思考著，或許該告訴她了，他看著前面馬路上飛馳的汽車，或許現在不行。

不能再拖了，他走到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黃思涵，其實……還沒等左象說出口，黃思涵突然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該死的，怎么現在暈過去了。左象把她抱起，準備打救護車電話。

不對，他感覺這不是現代醫療能治療的，得找專業人士，可是孟洪志已經不在了……他環顧四周，他想起了一個人。他攔下一輛車，司機師傅，要快，最快的那種，她要不行了。

劉老三躺在院子里，如此清靜，希望沒有人能打擾我。就在他打個盹的功夫，自己家的大門哐哐哐地響了起來。他一打開門，左象就抱著黃思涵順著門縫溜了進來，快救人，快！劉老三看著一頭白發的黃思涵，意識到事情不對，棉絮燃燒的味道變得微弱了。他撥開她的衣領，脖子上掛著的東西不見了。

“她之前脖子上掛著的東西呢?”

“不知道啊。”

“頭發是什么時候變白的?”

“昨天吧……”

壞了，再這么下去，她的命可就不保了。劉老三從抽屜里掏出一塊石頭，鑿出一個口，把繩子穿過去。他摸摸自己的光頭，該死，我說那個誰，你叫什么來著，不管了，借我你的頭發。

“多少?”還沒等左象問清楚，劉老三上前便拽下一根，頭發落在石頭上，迸發出火花。劉老三把石頭戴在她的脖子上。這時劉老三才松了口氣。小子，還好你來得及時，不然她小命可就不保了。

“我有點明白了。”左象摸著自己的頭，剛剛拔那一下可真疼。她之前那個戴著的那個東西是用來壓制自己力量的，現在那個東西不見了，力量開始反噬她了。劉老三點點頭，差不多是這樣了，現在就等著她醒過來吧。小子，她醒來的時候，記得說一些帶刺激性的話，活躍一下她的大腦，別讓她傻掉了。

“你是什么人，我感覺你們都不是一般人，就我是個普通人。”左象問向劉老三，劉老三沒回答，你沒必要知道，小伙子。

黃思涵醒了過來，看著二人，有些呆滯的樣子。劉老三懟了一下左象，快說，只要是刺激性的話就行。

“楊樹死了?！?/p>

最先到黃思涵手里的是一份死訊和一份尸檢報告，分別屬于楊樹和自己的父親。隨后到她手里的是左象給她買的早餐。雖然說是順利地回家了，但，只剩下我一個人了呢。父親的房間被打掃的很干凈，不像是曾經有人躺在這張床上死去。左象在門口等著黃思涵，他耳朵貼著門，黃思涵你可別做什么傻事啊。黃思涵推開門，砸到了左象的腦袋。

“走吧，再不走就要趕不上葬禮了。”黃思涵戴上了一頂針織帽，遮住了自己的頭發。

左象這時才覺得那句話說的對，人在最痛苦的時候是最安靜的。他看黃思涵坐在棺槨旁，一點表情也沒有。躺在里面的楊樹現在看起來比生前還要帥氣，就像沒死一樣。殯儀館此時就剩二人了，左象環視四周，看見供桌上有香蕉，便拿了一根，走到黃思涵身邊。他剛想抬手把香蕉給她，黃思涵先搶過香蕉，皮也沒剝開就塞進嘴里，眼淚跟著流了出來。止不住的水龍頭，止不住地嘔吐。

你一定還沒死，我數到三，你就睜開眼。

“一?！?/p>

“二?！?/p>

這幾天都很忙，黃思涵要填一堆奇怪的表格，父親的身份信息和自己的身份信息都有一些奇怪的地方，不過最后都蒙混過關了。父親被安葬好了，自己的心才放了下來。四季的表盤一轉，又回到春天，轉的難免太快了，很多人都沒跟上四季的腳步，徹底地消失了。當她穩住腳步時，她才感覺到孤獨，不如同他們一起消失了。

這次是黃思涵約左象出來吃米線了，左象說她選的店太干凈了，廚師長得也不是那么兇狠，米線太細了，湯太淡了，連麻油都沒有，這家店絕對活不到明天，嘿，別在那笑了，我可是米線專家！左象雖然嘴上這么說，吃得可比誰都歡，畢竟是黃思涵請的。黃思涵看著他笑，顧不上吃。春天嗎?該有個新的開始了。

躺在床上的黃思涵是這樣想的，新的開始，是嗎?直到進入夢鄉，夢是這樣的。

黃思涵被打了一巴掌，快醒醒，一個長發男打著黃思涵巴掌，黃思涵醒了過來，這位金發碧眼的帥哥才停了下來。

“讓我看看，你是叫黃思涵對吧?！遍L發男開始做起自我介紹，他一揮手，房間變成金色的，地板變成金磚，十分亮眼。我就是神，沒錯，根據你們人類對神的描述，我變成這樣了，金發碧眼的卷發男，不得不說還是很帥的。黃思涵在角落里摸索出一根金色的棍子，準備上前和神打斗一番，神只是揮揮手，棍子便不見了。

“別激動好嗎，沒人想拿你怎么樣，這里是夢境，看見你腳底下那些金子了嗎，那些是假的，我變出來的，根據你們對這個世界的理解，這可以顯得我十分高貴?！鄙裆斐鍪终谧↑S思涵的眼睛，等手離開眼前，地上憑空多出兩把椅子。好了，我說……黃思涵，讓我們坐下好好聊聊。

“你想喝點什么嗎?”神從腳底下拿出一罐可樂，喝了起來，不得不說你們做的這個是真的好喝。

“不用。”黃思涵這時才放下心來，想把手放在座椅扶手上，可這把椅子沒有扶手。神看出了她的窘迫，于是伸手在椅子上變出一對扶手。我就是神，這下信了吧，世界上真的有神。

“在我們聊正事前，你可以問一些關于這個世界的一些事?！鄙癜芽展拮幽蟪设F餅，在手里把玩，鐵餅變成只鴿子飛走了。

“蜥蜴人是真的嗎?”

“好了，時間到，讓我們講正事吧?！鄙駨囊巫由险酒饋?，黃思涵，你應該知道溫室效應吧，你們是這么說的，冰川融化，導致水位上升，淹沒陸地。大洪水，諾亞方舟，哈哈哈。你所在的城市馬上就要成為第一個被大水淹沒的地方了，但是呢……鑒于你幫我剿滅了禿鷲，我打算給你一個機會，給你們人類一個機會。

“禿鷲?”黃思涵坐在椅子上不敢與神對視。對啊，黃思涵，你不會還不知道吧?禿鷲們一直在奪取我的力量，就像蚊子那樣，雖然不致命，但是……很煩人，我本來想親自出動的，但你可幫我了個大忙，你把黃幻干掉了，我不管你們之間有什么恩怨，你殺了禿鷲最后的首領。好了，用你們的話說禿鷲就是個邪教組織，懂了吧，天天搞那些祭祀儀式搞得我很煩。神把坐在椅子上的黃思涵拉了起來，聽好了，重任在你身上，我還會給你找個幫手的，現在，聽好了，這個步驟是這樣的。

首先我們要給生命樹安下根基，黃思涵，你的愛人，楊樹，他是叫這個名對吧?把他扔進一個坑里，別那樣看我，我是在幫你們。然后用土填上，隨后在上面種上一棵樹，什么樹都行。然后……大洪水就消失了，你們就不會面臨滅絕了，很簡單不是嗎?但是我要告訴你，大洪水已經開始了，現在最好把你送回現實。

“如果我不照做呢?”黃思涵一步步后退，直到后退到窗前。神搖了搖頭，黃思涵啊，我只是告訴你接下來要發生什么罷了，你會被你的情緒所帶動，我是說，激素，應該是這么說，你會不自覺得去這么做罷了，你左右不了自己的，現在，回到現實去吧。神揮了揮手，一陣奇怪的聲音響起，震得黃思涵頭昏欲裂。

黃思涵被警笛聲驚醒，看向窗外，警察正在疏散人群，水淹過了他們的腳踝，他們拿著喇叭大聲地喊著，往西跑！這也是夢的一環吧，快讓我醒來。她拍著自己的臉，好疼，不是假的……她穿上衣服，立馬下了樓，水位還在上升，該死。她沖進商場里，電力設施已經壞掉了，里面一個人都沒有，她拖出一個購物車，往殯儀館奔去。

馬上就要到了，天太黑了，水已經淹沒自己雙腳。黑暗中亮起一束光，黃思涵停下腳步，那束光逐漸變小，一張臉出現了，是左象。左象扛著一個鐵鏟，兩人互相看著對方，在十字路口的中央。

“你來干什么?”兩人異口同聲。

“你也做那個夢了?”兩人異口同聲。

“神也告訴你了?”兩人異口同聲。

那就快點行動吧。

二人趕到殯儀館，楊樹的尸體還沒來得及埋葬。黃思涵看著尸體遲遲不肯下手，別在那愣著，水位在上漲，左象把楊樹抱進購物車里。

“所以那顆該死的樹去哪找?！秉S思涵和左象愣在原地。

“我想起來了，我父親前幾天剛買了棵樹苗，就放在后院。”二人立馬趁著夜色趕回左象的家里，你父母呢?他們早就跟著救援隊走了，別問為什么我不跟著他們走，你也做那個夢了對吧，那個什么自稱神的家伙，還說要給我派個幫手，是你嗎?

“他也是這么跟我說的，我的幫手朋友?！?/p>

黃思涵走進后院，后院角落里有個很深的坑。這是怎么回事?左象拎著樹苗走了過來，這個嘛，我本來想提醒你的不要掉進去的，我父親沒事就在這里挖坑，天天嘴上說要在這里種一棵樹，發財樹，實際上買了一棵蘋果樹樹苗。

這個洞很奇怪，沒有水流進去，好像在提醒二人，就是這里了。左象把尸體拖了過來，黃思涵攔了下來，不行，他們發現尸體不見了怎么辦?

“他們會以為是洪水把他帶走了……”

那也不行，黃思涵不忍心，左象勸著她，他遲早也要回歸大地，現在還可以種一棵樹陪著他。楊樹躺進了洞里，黃思涵就在旁邊看著，水已經爬上膝蓋。土一點點溜進洞里，樹苗堵在洞口，結束了。

黃思涵癱坐在地上，等著水淹過嘴角。水面停止不動，隨后極速下降，就像地上多了好幾個漏水孔。太陽浮出水面，照亮了這座城市，濕漉漉的黃思涵，渾身塵土的左象。說實話，這么做太荒唐了，你相信神嗎，黃思涵，這回不得不相信了。

隨后的幾天里電視里全是關于大洪水消失的新聞，水平面大幅度下降，連科學家們都不知道為什么，而此時坐在沙發上的左象和黃思涵很清楚這是為什么。他們就坐在沙發上吃著零食，看著這些重復的新聞，這些疑惑的人們，一點不感到厭煩，直到零食被吃完了，左象靠著沙發睡著了，黃思涵獨自一人來到洗手間，看著自己的左眼，已經完全恢復了，而自己的頭發依舊雪白。

她死死地盯著自己，直到架在手腕上的刀片劃破了自己的皮膚，她才閉上眼睛，遲遲感受不到疼痛，再睜眼，刀片早就斷成了兩半，躺在手腕上。黃思涵不信邪，用衣服綁成一條繩子，掛在吊燈上，把脖子伸進圈內。繩子斷了，自己摔在地上，鼻子出血了。

左象醒了，天也暗了下來，屋內一片狼藉，黃思涵坐在地上，哭泣著，想死都不行嗎?地上躺著物品對應著五花八門的死法，全都失敗了。

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