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知夏回到公司,迎面而來的是同事們異樣的目光和低沉的議論聲。她深吸一口氣,努力保持鎮定,穿過走廊,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推開門,滿桌的文件和未拆封的郵件堆積如山,仿佛在無聲地控訴著昨晚的混亂。
她打開電腦,網上新聞如潮水般涌來,每一條都在指責徐靜嫻的冒名頂替行為,而綺光藝術作為承辦方,也被推到了風口浪尖;只是有些奇怪,關于她顧知夏的負面內容都被刪掉了。
顧知夏點開新聞鏈接,一張放大的《星月夜》畫作映入眼簾,她的心猛地一揪。這幅畫,是她母親封筆前的最后一幅作品,承載著無數回憶和情感。如今,它卻成了這場風波的導火索。
就在這時,門被猛地推開,市場部負責人蔣樺陰沉著臉走了進來。他將一份文件重重地摔在桌上,聲音低沉而憤怒:
“顧知夏,這次公司承辦徐靜嫻的項目,本想借此機會大賺一筆,現在卻因為她鬧出這樣的丑聞,網上都在說我們是和造假者合作!你怎么做事的?”
顧知夏抬起頭,迎上蔣樺的目光,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蔣樺,我知道這次的事情對公司造成了很大的影響,我會調查清楚這件事,一定會盡快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和解決方案。”
蔣樺冷笑一聲,眼神中滿是不屑:“顧知夏,你以為你是誰?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策展人而已。這次的事情要是處理不好,你就等著被炒魷魚吧!”
說罷,他轉身離去,留下顧知夏一人坐在辦公室里惆悵。
北城藝術圈即將推行新的畫廊評優標準,這一消息在業內引起了軒然大波。顧知夏作為綺光藝術的核心策展人,深知這件事對公司來說是個重要的契機,如果順利拿下全優評審,綺光將成為北城最耀眼的新秀。
然而,當下徐靜嫻的丑聞卻如同一顆重磅炸彈,將一切計劃打亂。
顧知夏強迫自己從混亂如麻的思緒中掙脫出來,伸手拿起文件,快速地翻閱著。可她的腦海里,卻始終被那幅《星月夜》占據,揮之不去。
就在她關上電腦,準備親自去拜訪徐靜嫻,問清楚事情緣由時,辦公室的門再一次被推開,楊曳的助理莊倩走了進來。
“顧總監,你還好吧?楊總讓你去趟辦公室。”
顧知夏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預感,如潮水般涌上心頭。
“我必須現在去嗎?”
顧知夏試探性地問了莊倩一句,只見莊倩看著她艱難地點了點頭,她無奈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跟著莊倩來到楊曳的辦公室。
“顧總監,祝你好運。”
“倩倩,要不你和我一起進去?”
“顧總監,沒事的,熬一熬就過去了,加油!”
顧知夏硬著頭皮,推開了楊曳辦公室的門,寬大的辦公桌后,椅背背對著門口。
“楊總,這件事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我可以肯定,這絕對是個意外。目前我已經在著手調查,一定會盡快給公司一個交代。”
“哦?顧總監,想怎么交代?”
一個低沉、平緩且帶著幾分磁性的好聽聲音,從椅背后傳來。顧知夏明顯一愣,這聲音,不是楊曳的。
隨著轉椅緩緩轉動,一張英俊卻透著冷峻的臉龐出現在眼前。
男人身著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裝,身姿挺拔如松,深邃的眼眸猶如寒潭,幽深得讓人難以捉摸。
他微微挑眉,上下打量著顧知夏,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弧度,帶著幾分玩味。
“顧總監?”
男人見顧知夏一副失神的模樣,輕咳一聲,打破了短暫的寂靜。
“啊?抱歉。請問您是?”
“陸溟。你……不認識我?”
陸溟心里有些詫異,不過轉念一想,他離開北城近二十年,她會忘了自己,好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我,應該認識您嗎?”
顧知夏看著眼前的男人,心中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他的名字很熟悉,但好像又有點不太對。
“抱歉,重新介紹下。陸溟,綺光總裁,很高興見到你。”
聞言,顧知夏瞪大了眼睛,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聽。心里忍不住想著自己可能真是闖大禍了,綺光的總裁都直接來找自己談話了?
陸溟看著她呆愣的模樣,忍不住輕笑了一聲,旋即努力控制著嘴角不上揚,卻掩不住眼角那一絲戲謔的笑意。
她的手心瞬間沁出了冷汗,面上卻努力維持著鎮定,“陸總,實在抱歉,是我失職,給公司帶來了這么大的危機。”
陸溟站起身,雙手優雅地插兜,邁著沉穩而富有節奏的步伐,繞到辦公桌前。他身體微微前傾,雙手有力地撐在桌上,目光緊盯著顧知夏:“那不知顧總監,準備如何挽回這次損失?”
“陸總,請給我些時間,我會證明公司在事前并不知情,盡力挽回公司聲譽。”
“這件事你不用管了。楊曳會看著辦的。”
“啊?”
顧知夏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她想一定是昨天那該死的藥物影響了自己的大腦,她怎么有點跟不上這男人的思路。
“有疑問?事情鬧這么大,綺光沒理由讓一個員工去處理,況且你見不到徐靜嫻本人,這樣說明白了?”
顧知夏點了點頭,事情大概的確不是自己能夠出面就解決好的,但總歸是自己經手期間出的事,總裁就這么輕描淡寫的算了?她總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勁。
顧知夏點了點頭,事情大概的確不是自己能夠出面就解決好的,但總歸是自己經手期間出的事,總裁就這么輕描淡寫的算了?她總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勁。
“總裁說的是,但這件事還關乎我個人,還望您同意我自參與調查。”
陸溟挑了挑眉,看著顧知夏似乎不肯善罷甘休的模樣,無奈嘆了口氣,從右邊第二個抽屜里拿出一份文件丟給她,擺了擺手。
“出去吧,讓人送杯咖啡進來。”
顧知夏看他有些不耐煩的模樣,拿過桌面上的文件袋,對著陸溟微微欠身鞠了一躬,轉身離開。
“顧總監,你沒事吧?”
“沒事。謝謝倩倩,辛苦你幫總裁送杯咖啡進去。”
莊倩點了點頭,而后詫異的瞪大了雙眸,這表情和剛才顧知夏看見總裁的模樣如出一轍。
顧知夏瞇著眼點了點頭,而后輕輕拍了拍莊倩骨感的肩膀。
“沒事的,總裁不兇人。”
回到辦公室,打卡文件袋,里面只有一張A4紙,上面的字跡和在酒店時收到的紙條重疊。
“什么都別做。你想知道的三天后自會揭曉。”
反復看了兩遍文件袋,確認除了這種惡作劇似的一段話,再無其他,顧知夏只覺太陽穴突突直跳。
“砰”的一聲,佟心語氣勢洶洶在顧知夏面前坐下。
“佟心語,你進來都不知道敲門的嗎?一個二個的,今天是吃錯藥了?”
今天大概是這么多年來,顧知夏最疲憊的一天,從睜開眼到現在就沒一件事順心。這會看著佟心語那張臉,心里涌起一股無名火。
“顧知夏,你故意的?”
“呵,這句話不該是我問你嗎?”
“昨天的事情都是你做的吧,還有,那個房間里的男人呢?”
“佟心語,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么?”
“顧知夏,別以為裝傻充愣就能躲過去,一切才剛剛開始!”
“佟心語,我想問問你,我到底怎么招惹你了,讓你這么恨我?”
“想知道?去問問你那躺在墓地里的爸媽吧!”
說完,她轉身離去,留下顧知夏一人坐在辦公室里,心中充滿了憤怒和不解。
顧知夏被佟心語的話攪得心煩意亂,一整天都渾渾噩噩。臨近下班,接到好朋友姜舒雅來電,約好一起喝杯咖啡,散散心。
姜舒雅,顧知夏從高中到現在的閨蜜,南城姜家大小姐,明明是含著金湯匙出生,可以肆意享受別人望塵莫及的生活,卻偏偏喜歡平民的生活,瞞著家人跑到北城,心甘情愿當個普通上班族。
時光咖啡廳內,燈光昏黃而溫馨,顧知夏望著窗外有些心不在焉。
這兩天發生的所有事情就像一團亂七八糟的毛線團,盤錯在她腦海中,無從下手,擾人心神,她急需一個情緒的發泄口,可隨著時間流逝,姜舒雅卻遲遲未到。
約莫過了半小時,有簡訊傳來。
“夏夏,抱歉,公司還有點事情,今天要失約了,改天請你吃大餐。”
顧知夏回復了句沒事,將杯中的苦澀咖啡喝完,準備起身離開,卻在推門時,遇到了剛好進門的陸溟,木質門框撞在了他的挺直的鼻梁上。
“陸總,抱歉,你沒事吧?”
陸溟微微仰頭,用手輕輕碰了碰被門框撞到的鼻梁,鼻腔中涌出一股熱流,他眉頭微微蹙起,但眼神中卻并無怒意。
“沒事,顧總監,看來我們真是有緣,走到哪兒都能碰到。”
顧知夏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連忙從包里抽出一張紙巾遞給他:“陸總,真是不好意思,我沒注意到您進來。”
陸溟接過紙巾,輕輕擦了擦,然后隨手將紙巾扔進一旁的垃圾桶里。
“要不要一起坐坐?正好有些事和你說。”
兩人尋了個安靜的角落坐下,服務員很快上前,陸溟要了一杯美式,顧知夏則又點了一杯拿鐵。
“知夏,我這么喊你,可以吧?”
“陸總隨意,不知道陸總想和我說什么?”
顧知夏看著眼前態度散漫,坐姿隨意的的男人,實在有些難以將他和總裁兩個字掛上鉤。
“畫展的事很復雜,牽連甚廣,不管你怎么想,我都希望接下來的事情,你不要牽涉其中。公司正好有個外派學習的名額,趁這次機會,休息一段時間,如何?”
“陸總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如果你不接受,那就只能委屈你離開綺光一段時間。”
“陸總,我知道了。如果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抱歉。”
顧知夏起身,腳步匆匆朝外走去,心中滿是憤懣與不甘。
陸溟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微微皺眉,眼神中閃過一絲無奈。在確認她走遠后,撥通了電話。
“Ciel,她不會放棄追查的,把她留在綺光,不行嗎?”
“溟,蘇白羽已經查到我們,知夏繼續留在綺光,只會越陷越深。”
“你說的我都知道,但這樣做,對她來說不公平。”
掛斷電話后,陸溟捏了捏眉心。看著窗外的余暉,不禁想起二十年前的事,那是他和顧知夏人生悲痛的轉折點。
十二歲之前,在小區鄰里的眼中,他與顧知夏,那是公認的青梅竹馬。兩家父母甚至還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定下了娃娃親。
那時的日子,滿是陽光與溫暖,像極了一首無憂無慮的田園牧歌。
記憶里,小小的顧知夏,眼睛如同澄澈的星辰,閃爍著靈動的光芒。
直到千禧年除夕夜前夕,那個本該闔家歡樂、充滿溫馨的夜晚,卻成了陸溟一生都無法釋懷的噩夢。
母親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離奇失蹤,父親滿身血污地回到家中,神情慌張而恐懼,仿佛被惡鬼纏身。
“小溟,記住,從現在起,你不再是陸一鳴,你叫陸溟。過去的事,都忘了吧。”
父親面容憔悴,眼神中滿是愧疚與無奈,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狠狠地砸在陸溟滿是疑問的心間,震得他五臟六腑都在發顫。
就在那個夜晚,父親帶著他連夜偷渡出國。
從此,陸溟隱姓埋名,與往昔熟悉的生活徹底割裂,就像一只斷了線的風箏,在茫茫人海中迷失了方向,與顧知夏也斷了所有的聯系,曾經的青梅竹馬,就此天各一方。
要是夏阿姨沒有因為一幅“星月夜”陷入輿論的風暴漩渦,要是顧叔叔沒有被無端牽扯進琰唐的經濟罪案,要是自己的父親沒有為了那點錢財,駕駛琰唐物流的貨車釀成大禍,是不是一切都會截然不同?
是不是他們還能像從前那樣,在小區花園里肆意奔跑,讓笑聲灑滿每一個角落?
往昔的畫面不受控制地在陸溟眼前浮現,漸漸模糊了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