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二十一年了，現(xiàn)在的你還好嗎？那里會被雨淋到嗎，沒有挨餓受凍吧。

二十一年前我還是個背著書包的小孩，現(xiàn)在我變成大人了，我常常想如果那會我是個大人就好了，你就不會被吃掉了。

那是個平常的午后，傍晚放學(xué)回家想給你喂吃的，但沒見到你。平時你都是很遠就向我狂奔，興奮的撲到我身上。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那么遠你都知道我放學(xué)了，你每次都那么興奮哈哈。我這個大人口中整天悶在房間看書不說話的小孩有你作伴并不覺得孤單，你總能讓我開懷大笑，我最喜歡帶你一起去公路跑步，你總是跑的比我快然后往回跑等我，你總用各種搞笑夸張的步伐逗我笑。那會你才三個月大，是家里大狗生的小狗崽，你小小只的，很活潑，黃色的尾巴搖的歡快。

當(dāng)你還是只小奶狗的時侯身上總有一股奶香加上毛茸茸的腦袋。我經(jīng)常抱著你放進被窩，把你放進衣服里，我喜歡聞你身上香香軟軟的味道。從你眼睛剛睜開你第一個看見的除了大狗就是我啦，因為我在床底蹲了一晚上等你出生哈哈。

我問媽媽：小黃呢，媽媽說：賣了。

我愣住：賣給誰了？“隔壁賣豬肉的阿剛，家里養(yǎng)一只狗就夠了養(yǎng)不了那么多，要吃掉很多飯”

我的小黃每天吃的都是些殘羹冷炙罷了，但我也能理解家里養(yǎng)不了那么多

我問：他們是養(yǎng)來看家的吧，隔的這么近我以后還可以找小黃玩。

媽媽：他們買來吃的。

我哭著顫抖著歇斯底里的吼道：不是答應(yīng)我只賣給別人看家不給別人吃的嗎？我坐在地上哭的睫毛都被眼淚糊住了，我的心臟隨著我的哭腔一抽一抽的快要窒息。我哭著說把它要回來，可媽媽說已經(jīng)收了別人錢了要不回來了。

———我的小黃賣了65塊錢，按狗肉市場價照稱的。

無論我怎么哭著求把狗要回來，大人都只是笑，笑著說我不懂事，我是小孩所以我的聲音沒有人在乎。那是第一次好想變成大人，那樣我就有65塊錢就可以救回小黃。

我以為故事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小黃居然回來了。

———它回來了

我哭到第二天眼睛腫成縫的時候恍惚看到小黃，真的是它，它跑回來了，它看到我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樣興奮的往我身上撲，我看到它腦袋上裂開一道大口子，血染紅了它一邊的耳朵和胡須。后來得知是賣豬肉的阿剛把小黃裝進蛇皮袋用棍子敲小黃的頭，想殺了吃的時候小黃掙脫逃了出來。它是怎么掙脫那個蛇皮袋然后從那個四面都是光禿禿的墻的殺豬場逃出來的？幾個成人都跑不過他，

它那會一定只想回家

好在它終于跑回家了，它看到小主人那會一定覺得世界都明亮了吧。

賣豬肉的阿剛跟著跑來了我家，跟我父母說用鐵棍敲狗的時候狗跑了，跑我家來了，他們看見了。讓我父母把狗找出來給他們，小黃看到阿剛飛也似的鉆到我的床底下。我跟大人們說，把錢還給他狗不賣了。他們笑著沒理我去床底下抓小黃了。

我的哭聲，我的嘶吼，我的眼淚，我的憤怒，我的痛苦，我的無助似乎都是靜音的，沒有人愿意聽我的聲音，他們只是覺得我好笑。

我的床很矮，大人鉆不進去，他們就拿掃把去撈它，但是無論怎么打它戳它它都不出來，也許阿剛的臉在小黃看來就是惡魔。阿剛跟我父母說，這狗跟你女兒親，讓你女兒把它叫出來就能捉住……中間是父母很長的教育、我的哭喊還有甩我臉上的巴掌，一個還在學(xué)認字的小孩有什么能力抗拒父母的指令呢，不聽話就是不懂事。

我哭著叫小黃，用手示意它出來、它歪著頭看著我搖著尾巴，我又叫了它一聲，它又歪向另一邊頭看著我，確定我是真的叫它出來就慢慢出來了。它出來的時候一直搖著尾巴看著我，它應(yīng)該很困惑吧，但它還是選擇相信小主人。

它一走出來兩個大人就把它捉住，另一個人去拿蛇皮袋，把它硬往袋子里塞。它拼命掙扎，凄厲的叫著但無濟于事。我站在旁邊無所適從，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

我的心在那時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霧，我很內(nèi)疚，也很無力。恨自己既沒有錢也沒有說服父母的能力，那是第二次想：如果我是大人就好了。

轉(zhuǎn)眼21年了小黃，只要想起你我都會止不住的流淚。你是那么乖巧聽話，直到生命結(jié)束都在聽我的話。我變成大人了，可以保護你了，可你已經(jīng)不在了。

———他們說一直被主人記著的小動物下輩子會變成人，希望你重生后能主宰自己的命運

后來我撿了一只流浪小貓叫咪咪，從拳頭大養(yǎng)到一歲生崽，難產(chǎn)了，奄奄一息。年三十我?guī)е溥浯蜍嚾櫸镝t(yī)院，胎兒在腹部溶解了，醫(yī)生說打針手術(shù)住院要花不少錢，父母說一只貓沒必要花這個錢死了是它的命，他們不知道咪咪對我來說是家人，就像當(dāng)年的小黃一樣。打了催產(chǎn)針后咪咪很快恢復(fù)了精神，它晚上跳上來睡在我的枕頭旁邊撒嬌的挨著我，我知道它什么都知道。

這件事我從來沒有怨過父母，因為我知道那是他們那個環(huán)境那個認知下他們選擇的最優(yōu)解。

所以我從來不懷念童年，因為那時的我沒有能力保護我愛的人。現(xiàn)在的我終于變成大人了，終于可以保護我愛的人了——我的喵喵、咪咪，小雞、爸爸媽媽弟弟。

只是，對小黃的愧疚變成我心里永遠不會散去的霧……

2025.4.4凌晨00:54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