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初時分，姜府東跨院的鸚鵡架下，姜硯之正舉著蜜餞逗弄那只從盧明軒處順來的白羽鸚鵡。

鸚鵡忽然開口，尖聲尖氣地模仿盧相的嗓音：“姜家勾結水匪，劫奪鹽引——”話未說完，便被姜硯之塞了顆桂花糖，嗆得直撲棱翅膀。

“笨鳥，不是教你唱‘盧相爺，鹽引丟，水匪窩里喝小酒’嗎？”

他敲了敲鸚鵡的腦袋，忽然聽見身后傳來母親謝明薇的輕笑：“硯之，你這鸚鵡要是把‘喝小酒’唱成‘喝馬尿’，怕是連盧相的狗都要追著你咬。”

暗室里，姜珩的算盤敲得山響：“登州港傳來消息，盧相的人在海底撈了三天，只撈出半片雪頂紅花瓣。”

他忽然冷笑，“海狼按你說的，在沉船里留了本《水匪日記》，每頁都畫著赤焰紋——盧相現在怕是要把吳明禮的祖墳刨了。”

姜承煜推了推眼鏡，指尖在算盤上撥出刺耳的聲響：“最妙的是那封假文牒，吳明禮的印泥里摻了雪頂紅，盧相的驗毒官每查一次，就要咳半個時辰。”

他忽然看向姜挽月，“挽月，你讓蕭硯在藥廬放出‘登州水匪投靠姜家’的消息，怕是要讓盧相夜不能寐了。”

“何止夜不能寐。”

姜挽月摸著袖口的雪頂紅刺繡，想起今早收到的花瓣信——蕭硯畫了朵半開的毒花，花心藏著“盧相明日早朝必彈劾”的密語，

“盧相現在有三個選擇：要么承認鹽引走私，要么指認我們劫船，要么……”

“要么把水匪的屎盆子扣在吳明禮頭上。”姜珩敲了敲拐杖，“明日早朝，老夫就扮作糊涂御史，拉著吳明禮的手問‘登州的刺參，是不是摻了雪頂紅’——”

他忽然咳嗽兩聲，“咳，年紀大了，總記著別人送的禮。”

謝明薇忽然放下手中的《群芳譜》，指尖劃過“墨菊”的圖譜：“午后我要開茶宴，邀蘇懷柔來賞秋菊。”

她嘴角勾起冷笑，“就說新得了盆‘寒梅映雪’，花莖里藏著水匪的通關文牒殘頁——”頓了頓，“當然，是用雪頂紅的汁液寫的，遇熱就顯形。”

姜硯之忽然跳起來，折扇拍得啪啪響：“那我去賭坊！”

他指著鸚鵡，“讓這笨鳥在骰子堆里滾三圈，保證全長安的賭徒都知道，盧明軒輸光了鹽引換的賭資——”忽然撓頭，“不過爹，鹽引到底值多少賭資啊？”

姜承煜的算盤珠子噼里啪啦響成一片：“夠他在城西賭坊包場三個月，順便給每個賭客發朵雪頂紅——”他忽然輕笑，“當然，是紙做的。”

暗室的燭火忽然被穿堂風帶得明滅不定，姜挽月看著祖父在算盤上擺出“盧”字，忽然想起前世天牢里父親掌心的血字。

如今每一顆算盤珠、每一片雪頂紅花瓣、每一句鸚鵡學舌，都是姜家織就的網，正一點點收緊在盧相的脖頸上。

未初時分，謝明薇的秋菊茶宴準時開席。

蘇懷柔剛踏入花廳，便聞見淡淡硫磺味——那是雪頂紅遇熱揮發的氣息。她看著主位上的“寒梅映雪”，花莖上隱約可見“鹽引”“登州”等字跡，忽然覺得喉頭一緊。

“懷柔妹妹可是哪里不適？”謝明薇遞過一盞菊花茶，“這茶里加了雪頂紅花瓣，最能治心口的淤堵。”

蘇懷柔看著茶湯中漂浮的紅色花瓣，想起哥哥盧明軒昨夜的咆哮：“姜家的鸚鵡把‘鹽引’唱成‘閻王爺的請柬’，滿大街的叫花子都在唱！”

她忽然站起來，袖口拂過花莖，殘頁上的字跡赫然顯形——正是盧相的筆跡。

與此同時，城西賭坊里，姜硯之正把鸚鵡架在骰子盆上：“來，給大爺唱個‘盧相爺，鹽引丟，水匪拿他當馬猴’——”

鸚鵡忽然展翅，將骰子掃落，每顆骰子上都刻著“鹽”“引”“虧”“空”，惹得賭客們哄堂大笑。

戌初時分，姜挽月站在百草堂后巷，看著蕭硯窗臺上的雪頂紅開得正艷——花瓣朝東，這是“安全”的信號。

她叩響木門，開門的小廝遞過個紙包，里面躺著片染血的鸚鵡羽毛，羽毛根部寫著：“盧相已購通三御史，明日早朝必提鹽引案。”

夜風掠過巷口的糖葫蘆攤，姜挽月忽然輕笑。

明日的早朝，怕是要變成姜家的戲臺——祖父的算盤、父親的賬冊、母親的秋菊、哥哥的鸚鵡，還有她袖口的雪頂紅，都將成為這場戲里的道具。

而盧相，終將在這滿門權臣的“發瘋”中，一步步踏入萬劫不復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