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初的金鑾殿烏云壓頂,盧相的官靴剛踏上丹墀,便見姜珩拄著拐杖顫巍巍上前,腰間的算盤突然“噼啪”散架,珠子滾向御案下的銅鶴香爐。
“老臣該死!”姜珩作惶恐狀,“算盤算著算著,竟把盧相的罪證全崩出來了!”
皇帝挑眉看去,散落的算盤珠竟在青磚上拼出“天圣七年,參湯有毒”八字。
姜承煜適時展開賬冊,指尖劃過“夫人養顏粉”的記錄:“陛下,天圣七年臘月,盧相購入雪頂紅十二兩,卻記在夫人名下——”
他推了推眼鏡,“而先皇后暴斃前,恰飲過盧相夫人送的參湯。”
盧相的瞳孔驟縮,正要辯解,謝明薇已帶著蘇懷柔跪下,手中舉著十二支琉璃藥瓶:“陛下,這是從盧相府密道搜出的毒粉,瓶身刻著購入日期,與賬冊完全吻合。”
她用銀簪挑起浸過醋的素帕,瓶中毒粉遇酸顯出血字,“雪頂紅毒粉,正是當年毒殺先皇后的真兇。”
殿外忽然傳來喧嘩聲,姜硯之抱著鳥籠踉蹌闖入,衣擺上沾滿校場的草葉:“陛下!城西校場的私兵突然全身發癢,鎧甲都快被抓爛了!”
他掀開籠蓋,白羽鸚鵡振翅飛出,脖子上的銀鈴響個不停,“盧相爺,毒粉瓶,十二支,先皇后喝了蹬腿兒——”
忽然打了個飽嗝,“咳,蜜餞吃多了。”
滿殿文武皆驚,盧相的親衛突然按住胸口,掌心的赤焰紋迅速紅腫。
姜挽月趁機呈上龍紋令牌與羊皮藥方:“陛下,令牌夾層藏著當年的下毒配方,字跡與盧相批注《孟子》如出一轍。”
她指尖輕點藥方,“雪頂紅毒粉混于參湯,毒發時與鶴頂紅癥狀相似,足以騙過太醫院。”
“父親,這是真的?”
蘇懷柔忽然跪下,腕間玉鐲的血字在燭火下格外刺眼,“您當年送先皇后的參湯,竟藏著毒粉?”
盧相踉蹌后退,撞翻了銅鶴香爐。
姜珩忽然冷笑,拐杖敲向地面:“盧相還記得二十年前的洪澤湖漕運案嗎?”
他抖開羊皮紙,上面按著手印,“水匪頭子臨終前供認,十三艘漕船的消失,是為了掩蓋您私運毒粉的真相!”
皇帝的目光如刀,落在盧相煞白的臉上:“盧卿,你還有何話說?”
“陛下,臣、臣是被奸臣蒙蔽……”盧相忽然看見殿外闖入的東廠千戶,卻見對方掌心紅腫,連令牌都握不住,“周顯!周顯的令牌……”
“周公公怕是自身難保了。”
姜承煜的算盤再次響起,“永盛銀號的賬,臣已查得清清楚楚——”賬冊摔在盧相腳邊,“您貪墨的鹽引、私扣的賑災銀、偽造的補庫賬,都在這里了。”
鸚鵡忽然落在御案上,歪頭啄食皇帝案頭的蜜餞,尖聲唱道:“盧相貪,姜家算,毒粉瓶里藏命案——”惹得皇帝忍不住輕笑。
“來人!”皇帝一拍驚堂木,“將盧相及相關人等下獄候審!”
退朝的鐘聲響起時,姜硯之摸著鸚鵡的腦袋直樂:“笨鳥,今天居然沒卡殼!”
鸚鵡卻突然展翅,飛向蕭硯的方向——他不知何時站在殿角,袖口的雪頂紅刺繡在晨光中泛著微光。
暗室里,姜家眾人圍坐,謝明薇往銅爐里添了塊龍紋香餅:“蘇懷柔剛才的質問,比千軍萬馬還厲害。”
她忽然輕笑,“硯之,你在校場撒的雪頂紅粉末,夠私兵們癢到開春了吧?”
“何止開春!”姜硯之晃著空鳥籠,“蕭硯還給他們的鎧甲涂了‘醉心散’,現在怕是都夢見自己被算盤珠子砸頭呢。”
姜承煜推了推眼鏡,忽然指著賬冊最后一頁:“父親,我多記了筆盧相小妾的胭脂錢——”他忽然冷笑,“夠大理寺查他三輩子了。”
姜珩忽然從袖中取出片雪頂紅花瓣,花心用朱砂寫著“蕭硯邀,酉時藥廬”:“挽月,你去會會七皇子——”
他敲了敲拐杖,“盧相背后的人,怕是要坐不住了。”
暮色初合時,姜挽月站在百草堂后巷,看著蕭硯窗臺上的雪頂紅全開——這是“大功告成”的信號。
她叩響木門,迎接她的是蕭硯少見的輕笑:“姜家的算盤,果然比我的毒花還鋒利。”
夜風掠過巷口的糖葫蘆攤,姜挽月忽然想起前世天牢里的場景。
此刻金鑾殿的問罪,不過是復仇的第一步,而蕭硯袖口的雪頂紅,終將與她袖口的刺繡一起,在權謀的深淵中,綻放出最耀眼的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