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初的金鑾殿飄著冷雨,姜珩的拐杖剛磕上丹墀,便一個趔趄撞翻了御史臺的奏報架,黃紙紛飛中他撲向御案,腰間的算盤“嘩啦”散架,珠子滾得滿殿都是。
“老臣該死!”
他趴在地上作撿珠狀,卻將刻著“九十七萬六千兩”的珠子推向盧相,“盧相爺,這是您走海運私扣的鹽引銀吧?夠給您小妾打三十七副赤金鐲子了!”
滿殿文武皆驚,盧相的官靴碾過一顆刻著“十三萬兩”的珠子:“姜珩,你這是胡言亂語!”
姜珩忽然坐起,拐杖敲著地面數珠子:“天圣五年,您收兩淮鹽商五千兩;
天圣七年,私扣賑災銀三萬兩;去年臘月——”
他忽然指向盧相的玉帶,“您小妾的東珠耳墜,可是用登州水匪的‘買路錢’換的?”
殿中響起壓抑的笑聲,姜承煜適時展開賬冊,鏡片反光映出盧相青白的臉:“陛下,臣核對戶部舊賬,發現盧相任內每逢鹽引失竊,必有三倍于損失的‘補庫銀’入賬——”
他推了推眼鏡,“就像天圣九年那次,報失兩萬鹽引,卻撥銀六萬兩,多出的四萬兩,恰是盧相新購莊子的地價。”
“一派胡言!”盧相的拳頭砸在青磚上,驚得銅鶴香爐里的香灰四濺。
姜珩忽然撿起顆刻著“胭脂”的珠子,放在鼻尖輕嗅:“這珠子啊,浸過盧相小妾的胭脂水——”
他忽然咳嗽著捶胸,“老臣記性不好,卻記得她去年在首飾鋪說,‘盧相的算盤珠子,比我的胭脂盒還多’!”
滿殿哄笑中,皇帝的朱筆頓在奏折上:“盧相,姜愛卿所言,可有此事?”
盧相看著滿地亂滾的算盤珠,每顆都刻著他貪墨的日期與數目,忽然發現珠子竟按貪墨多寡排成雁陣,最前端的“九十七萬六千兩”正是第一卷鹽引案的數目。
他忽然想起姜家暗室的算盤,原來早在二十年前,姜珩便將他的罪行刻進了每一顆珠子。
“陛下,這是姜家的妖術!”盧相的聲音帶著顫音。
“妖術?”姜珩忽然站起,拐杖在地面畫出算盤形狀,“老臣這算盤,算的是國庫虧空,算的是百姓血汗——”
他忽然指向盧相,“您看這珠子,刻著‘永盛銀號’的,是您侄子的戶頭;刻著‘煙花巷’的,是您喝花酒的銀子!”
退朝的鐘聲響起時,姜硯之蹲在殿角撿珠子,忽然聽見鸚鵡在懷里嘀咕:“盧相笨,珠子亂,虧空數字算一算——”
他忍不住輕笑,摸了摸鳥籠:“笨鳥,祖父的算盤珠子,可比你唱的清楚多了。”
暗室里,謝明薇看著姜珩擦拭算盤,忽然輕笑:“今日在殿上,你故意撞翻奏報架,可是算準了盧相會踢到‘九十七萬’的珠子?”
姜珩將珠子按貪墨年份排好,忽然咳嗽著捶胸:“明薇啊,這算盤珠子,每顆都浸過雪頂紅毒粉——”他忽然冷笑,“盧相剛才撿珠子時,掌心怕是已紅腫了。”
姜承煜推了推眼鏡,忽然指著賬冊上的密文:“父親,永盛銀號的賬,我多記了筆盧相給戲子的打賞——”
他忽然冷笑,“夠御史們從日出講到日落了。”
子夜的姜府飄著冷雨,鸚鵡在檐角打了個哆嗦,忽然拔高嗓音:“姜家算,盧相嘆,算盤珠子滾滿殿——”
惹得守夜的小廝們紛紛捂嘴偷笑。姜挽月站在暗室門前,看著祖父重新串起算盤,知道這看似瘋癲的罵街,實則是姜家拋向盧相的第二張網——用最顯眼的算盤珠子,織最細密的罪名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