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送柳清的部曲照著他后腦勺抽了一撇子。
“瞎打聽啥,你個俘虜?!?/p>
柳清被打得頭嗡嗡作響,卻不敢作聲,形勢如此,生死還捏在人家手上,只能默默問候了那部曲十幾代祖宗。
不知為何,他心里燃起火來。
……
回程時,殷元將部曲一分為二,先讓大部分人帶著東西和柳源先回府中,她則單獨領了二十人,朝城中幾家藥鋪趕去。
一行人先來到殷家的藥鋪。
城中商鋪幾乎全被搶掠一空,受損程度可比各家宅院嚴重多了。
亂軍一早就進了城,那時商鋪幾乎還未開張,亂軍無需與人爭執就能獲取財物,所以貪圖財物的自會去搶掠商鋪,只有那些既貪財好色,還想借機泄憤的狂徒才會寧可冒著被私兵部曲殺死的風險,盲目針對高門宅院。
比起售賣糧食、布匹、金銀飾品的店鋪,藥鋪的受損情況要略好一些。但看著滿地散落的藥材,殷元仍然十分心痛。
好在有些藥物特殊,藥鋪往往會修建地窖等暗室用以儲存藥物。
殷元特意跟來,是不放心這些部曲,她要的藥材里有些是易燃易爆的,可別一個處置不好再寄送了人頭。她沒有特意盯著那幾種在意的藥材,看上去只是根據價值挑選了一些貴重的帶回府中。
蔡幸一直跟在殷元身邊,忍了許久還是問道:
“女郎要藥材做什么?咱們不留在府里治喪,九老爺他們頗有怨言?!?/p>
“我們不能只顧眼前,危機才剛開始,只有提升實力才能對抗大勢?!?/p>
雖然不太清楚這話具體指的是什么,但短短幾日未見,女郎顯然已與往日大有不同,武藝竟如此超絕,且頗有決斷和見識。
蔡幸一家從他父輩起就投靠了殷氏,父親去后,他帶著母親和一雙弟妹過活。
雖然依附高門,簽了身契,但不同于家奴,他們這些部曲、佃客人身相對獨立,主人是不能隨意打殺的。
他家被殷氏族中派給殷幾道,原則上還是屬于殷氏,現在殷幾道去世,他們這些部曲的去留就成了問題。
蔡幸本人是不太愿意回殷氏族中的。
現在的殷氏,族中多是二房殷融那一支的后代,人雖然多,卻多是些爭名逐利但沒啥本事的,互相傾軋倒是駕輕就熟。
反觀殷幾道,雖然也沒什么本事,但他不涉足官場,且愛散財籠絡人心,也就不會招惹大是非,他們這些跟隨的人,就也多些太平。
可現在殷幾道逝世,大郎才8歲,難以指望。
想到這,蔡幸不自覺看向自家女郎的身影。
或許……
“女郎,地窖里有人!”
部曲聲落,殷元就看到四個男人被帶了上來,原主記憶里沒有印象,但看穿著氣質應是藥鋪中人。
其中一個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躬身下拜。
“不知是哪家女郎,在下秦昺(音同丙),殷氏門人,因擅些醫術,郎君就命我做了這藥鋪的掌柜,這是我族中子弟,名秦猷,隨我學醫,另兩個是藥鋪伙計。還望女郎明察,饒我等性命。”
跟著秦昺上前的三人,其中兩人穿著平民服飾跪伏于地,另一個是尚未戴冠的少年,衣著雖然樸素,但顯然是士子打扮,應就是那秦蝤了。
“先生莫怕,我是殷元,殷家大娘。如今城破,亂軍肆虐,先生不如隨我歸家,總比店鋪里安全。”
聽殷元如此說,秦昺終于松下口氣,滿口答應下來。并讓三人抓緊收拾,以免耽誤了女郎行程。
看著這四人和幾車的藥材,殷元沉了半日的心這才好受些,自己的計劃總歸能進行下去,有了活路。
……
將城中另外幾家藥鋪搜刮了一遍,共收獲藥材十車,各家藥鋪工作人員九個,她也不管歸屬誰家,統統帶走。
回到家,殷元去靈堂祭拜過后,便將家中的一百二十三個部曲全部召集在前廳議事,作戰前部署。
她將四十人分成四組,命他們散到內城墻四周探查亂軍布防情況,其余人分兩組在府內布防、輪換休息,她自己則一頭扎進了煉丹室。
從早上到現在,整整四個時辰,殷元的屁股終于沾了地兒,這幅身體年齡太小,且沒遭過什么罪,此時她已經十分疲憊,簡單給頭上的傷口上藥包扎一番,就開始著手制作土地。
雖然現代軍事已很少使用,地雷逐步退出歷史,但這東西要是用在冷兵器時代,無疑將是對這個世界的一場顛覆性革命。
所以殷元在決定制作之前,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建設。
為了盡可能減少對生產關系的破壞,日后她要想辦法控制配方的流出。
黑火藥的配方最早始于唐代,雖然威力遠不足化學炸彈,但此時殷元能馬上制作出來的也只有這個。
所謂“一硝二硫三木炭”,將這三種原料按照一定的配比就可以制作出最基礎的黑火藥來。
殷元首先將這三種材料研磨過篩,混合后制成丸狀,又將一些粗瓷打碎與火藥顆粒一起填充到陶瓶里以增加傷害,至于密封,她打算用蠟。
可是,用什么當引線呢?
殷元有些犯難,想了想,決定抓緊制作出一些硝化棉。
可這樣一來,就需要制作硫酸和硝酸,還需要找到其他纖維來替代棉花。
她從丹室的書籍里查找煉丹爐的使用方法,發現這東西不僅可以用于煅燒也可以用于蒸餾,這就大大方便了她接下來的操作。
只需先將硫黃放置在火鼎處煅燒,產生的氣體溶于水鼎的水中,就可得到硫酸,在硫酸的基礎上進行接下來的操作就產生了硝酸,用這兩種液體浸泡纖維就能得到硝化棉。
窗外的光線徹底暗下來的時候,殷元終于做出18個“瓷地雷”。
她將實驗產生的廢料收集在瓷器里,然后讓人在院子里挖了坑,深埋起來。
出去探查的部曲早已回府,殷元聽完匯報,命他們下去休息,一個時辰之后就要出府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