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站在顧氏大廈63層的總裁辦公室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采訪提綱的邊緣。

玻璃門映出她的倒影——今天她特意換上了最職業的裝束：黑色高領毛衣，灰色西裝套裝，頭發一絲不茍地挽起。沒有香水，沒有多余的飾品，連指甲都剪得干干凈凈。

她不想給顧沉舟任何借題發揮的機會。

“蘇主編，顧總在等您。”秘書禮貌地微笑，眼神卻帶著探究。

蘇晚點頭，推門而入。

——然后僵在了原地。

顧沉舟站在落地窗前，背對著她，正在解襯衫袖扣。陽光透過玻璃灑在他的輪廓上，勾勒出一道鋒利的剪影。他的西裝外套搭在椅背上，襯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和那道她熟悉的疤痕。

聽到動靜，他頭也不回：“關門。”

蘇晚反手帶上門，強迫自己移開視線。

“采訪提綱我已經整理好了。”她將文件放在桌上，“按照您的要求，避開了所有敏感話題。”

顧沉舟終于轉過身，目光落在她身上，像刀鋒刮過。

“坐。”

蘇晚沒動：“不必了，我只是來確認采訪流程。”

顧沉舟輕笑一聲，繞過辦公桌，徑直走到她面前。他比她高出大半個頭，靠近時，那股雪松混著皮革的氣息再次籠罩了她。

“五年不見，蘇主編連和我共處一室都受不了了？”

蘇晚抬眸，對上他的眼睛：“顧總說笑了，我只是不想耽誤您的時間。”

“我的時間？”顧沉舟伸手，指尖擦過她耳畔，從她身后的書架上抽出一份文件，“那你解釋一下，這是什么？”

——那是一份五年前的雜志內頁，上面赫然印著《獨家揭秘：顧氏集團太子爺的“雙面人生”》，署名正是蘇晚。

蘇晚的血液瞬間凝固。

那篇報道是她寫的，但內容完全是養父授意的——顧沉舟的“黑料”全是捏造，照片也是合成的。她當年甚至沒來得及阻止它發表，就被養父強行送出國“避風頭”。

“這篇報道我不知情。”她聽見自己說，聲音干澀。

顧沉舟冷笑：“不知情？那你的署名是鬼寫的？”

他將雜志摔在桌上，紙張嘩啦作響。蘇晚看到頁邊有反復翻閱的痕跡，某些段落甚至被鋼筆狠狠劃過，墨跡暈染成憤怒的污漬。

——他看了無數遍。

這個認知讓蘇晚的心臟狠狠抽痛。

“顧沉舟。”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那篇報道是有人逼我寫的，我......”

“逼你？”他打斷她，聲音低沉而危險，“就像逼你拍那些照片一樣？”

蘇晚猛地抬頭：“什么照片？”

顧沉舟的眼神徹底冷了下來。

他拉開抽屜，甩出一沓照片——酒店房間里，男人沉睡的側臉，女人裸露的肩膀，曖昧的構圖，模糊的焦距......

但蘇晚一眼就認出來了。

——那不是她拍的。“這些照片不是我拍的。”她聲音發抖，“我當年只拍了招標文件的照片，從來沒有......”

“夠了。”顧沉舟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皺眉，“五年了，你連承認的勇氣都沒有？”

蘇晚掙了一下，沒掙脫。他的掌心滾燙，指腹的薄繭磨蹭著她的皮膚，觸感熟悉得讓她眼眶發熱。

“我承認我當年接近你是別有用心，”她直視他的眼睛，“但我從來沒有拍過這種照片，更沒有發表過那篇報道。”

顧沉舟盯著她，目光銳利得像是要剖開她的謊言。

良久，他忽然松開手，轉身走向酒柜。

“你知道嗎，蘇晚。”他倒了兩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體在杯中晃動，“這五年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是什么樣的人。”

他將其中一杯推給她。

“今天，我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他舉起酒杯，眼神冰冷，“說實話，或者永遠滾出我的視線。”蘇晚接過酒杯，指尖碰到他的，一觸即分。

威士忌的辛辣沖入喉嚨，她閉了閉眼。

“好，我說實話。”

她放下酒杯，直視他的眼睛。

“五年前，我養父讓我接近你，目的是拿到顧氏集團2008年的內部文件。我拍了你桌上的招標書，但第二天就后悔了，所以刪掉了照片。”

顧沉舟的眼神微微一動。

“后來你找到我，問我為什么是顧氏......”蘇晚的聲音低了下去，“我當時不能說真話，因為我養父用我母親的遺物威脅我。”

她深吸一口氣：“但我發誓，這些下三濫的照片和報道，絕對不是我做的。”

辦公室陷入死寂。

顧沉舟盯著她，目光深不可測。

良久，他忽然笑了。

“有趣。”他輕聲道，“因為照片和報道，都是我自己放的。”

蘇晚的酒杯從指間滑落，砸在地毯上，發出一聲悶響。

“你……什么？”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顧沉舟垂眸看著濺落的酒液，唇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

“照片是我讓人合成的，報道是我授意雜志社發表的。”他語氣平靜，仿佛在談論天氣，“輿論發酵后，顧氏的股價跌了15%，我父親被迫提前交權——而我，正式接手了集團。”

蘇晚的指尖微微發抖。

五年來，她一直以為那篇報道是養父的手筆，是壓垮她和顧沉舟的最后一根稻草。可如今，他親口承認——這一切竟是他自導自演的一場戲？

“為什么？”她聽見自己問。

顧沉舟沒有立刻回答。

他轉身走向落地窗，背影挺拔而孤獨。窗外，整座城市匍匐在腳下，霓虹初上，車流如織。

“你知道我父親是什么樣的人。”他聲音低沉，“只要他掌權一天，顧氏就永遠洗不掉那些骯臟的手段。”

蘇晚忽然明白了。

——顧沉舟利用那場“丑聞”，逼宮了自己的父親。

而她，陰差陽錯成了他計劃里最完美的一枚棋子。“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是誰。”蘇晚聲音發冷，“從一開始，你就在利用我。”

顧沉舟轉過身，眼神復雜。

“我調查過你的背景，但沒料到你會臨時反水。”他頓了頓，“更沒料到……我會對你動心。”

最后幾個字輕得幾乎消散在空氣里，卻像一記重錘砸在蘇晚心上。

她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動心？”她冷笑，“顧總的動心就是把我扔進輿論漩渦，讓我背了五年的罵名？”

顧沉舟眸色一暗，忽然大步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那你呢？”他逼視著她，呼吸灼熱，“你的動心就是拍下那些照片，轉頭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蘇晚掙不開他的禁錮，索性仰頭與他對視。

“我刪了照片！”她咬牙，“我養父發現后，直接把我綁去了國外！等我逃回來，你已經——”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顧沉舟的眼神變了。

“綁去國外？”他手指收緊，“你說清楚。”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敲響。

“顧總，林小姐到了。”秘書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來。

顧沉舟閉了閉眼，松開蘇晚的手腕。

“讓她等著。”

蘇晚后退一步，迅速整理好情緒。

“我們改天再談。”她拎起包，聲音恢復公事公辦的冷靜，“采訪安排我會讓助理發郵件確認。”

顧沉舟盯著她，目光如炬。

“蘇晚。”他叫住她，“今晚八點，清河公寓。”

那是他們曾經同居的地方。

蘇晚腳步一頓，沒有回頭。

“不必了。”她輕聲說，“過去的房子，早該拆了。”

她拉開門，迎面撞上一張精致如瓷的臉——林妍，顧沉舟的未婚妻，正挽著限量版愛馬仕，笑容甜美。

“這位就是蘇主編吧？”林妍上下打量她，目光在她泛紅的手腕上停留片刻，“久仰大名。”

蘇晚扯了扯嘴角，側身離開。

身后，她聽見林妍嬌嗔的聲音：“沉舟，你怎么又喝威士忌？醫生不是說……”

電梯門關閉，將一切隔絕在外。

**9.**

走出顧氏大廈，夜風撲面而來。

蘇晚站在路燈下，掏出震動的手機。

【想知道你母親真正的死因嗎？】——發件人：養父。

她死死攥住手機，指節發白。

遠處，顧沉舟的辦公室燈火通明，落地窗前隱約可見兩道身影。

一滴雨落在她臉上，冰涼如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