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你做的什么事？你要不怕丑，我現(xiàn)在就把他們帶過來，和你當面對質！事情已到了這個地步，你還敢當面撒謊，還敢這么顛倒黑白！”

林小娘臉上再無一點血色，萬沒料到平時看著糊里糊涂的盛紘，居然手段老辣，謀而后動，抓奸前就將一切打聽清楚。

一旁的大娘子聽盛紘教訓林小娘，心里舒服的就像三伏天喝了冰蜜水，說不出的暢意。

臨來之前，劉媽媽反復叮囑：大娘子若一言不發(fā)，林小娘再無翻身之日，就怕娘子按捺不住，又被她打蛇隨棍上。

因此她雖躍躍欲試，還是竭力忍住下場補刀的沖動。

墨蘭卻并不害怕，已經被當場抓包，之前的事發(fā)現(xiàn)沒發(fā)現(xiàn)，又有什么區(qū)別？

她知道再糾纏這個話題，完全是在盛紘的主場作戰(zhàn)。

干脆轉換方向：父親明察秋毫，女兒無話可說，只是女兒有一事不明，小娘之前和我說，父親要將我許給一個窮舉子，不知可有其事？

盛紘一愣，不知墨蘭為何問起此事，順口答道：確有其事。

墨蘭見話題轉移成功，又繼續(xù)跟進：女兒不想嫁那舉子，要小娘替我求一求父親，重新?lián)Q個人家，不知小娘有沒有開過口？

盛紘哼了一聲，神色冷厲：自古婚姻大事，哪家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嫌貧愛富，就踩著盛家的臉，和你小娘串通一氣，做下這等不知羞恥的丑事？！

墨蘭不慌不忙：女兒連累家門，爹爹怎么罵，都是應該的，女兒不敢辯駁，但女子婚姻大事，就如男子下場科舉一般，都是一場賭博，既然是賭，就有贏有輸。

“當初祖父英年早逝，祖母苦守盛家，難道不是在賭？幸好她賭贏了，爹爹光宗耀祖，重振盛家，外人提起祖母，只佩服她堅貞守節(jié)，誰敢拿她取笑？”

“大娘子是太師府的嫡女，卻下嫁給爹爹，難道不是在賭？當年誰不說康姨媽嫁得比大娘子強？可如今誰不羨慕大娘子運道好？夫君有前程，兒子有出息，女兒最賢惠，件件都比姨媽強。”

“小娘舍了外邊的正頭娘子不做，執(zhí)意嫁給爹爹做小，也是在賭，賭爹爹滿腔真情，彼此不負，幸好她賭贏了，這二十年來爹爹對她寵愛有加，情誼不變。”

墨蘭這幾段頗有水準的彩虹屁，拍得盛紘通體舒泰，雖然還是生氣，臉色卻漸漸緩和下來。

大娘子因“件件都比姨媽強”而舒展開的眉頭，又被那句“寵愛有加”給鎖了起來。

“祖母、嫡母、小娘都在賭，她們相信父親，所以她們賭贏了！女兒何嘗不相信父親的眼光，可您選的那位舉子，他看重的盛家這門姻親，而不是女兒這個人！”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比起將來的夫榮妻貴，女兒更愿意選個情投意合的郎君！”

“先前馬球會上，所有人都在看明蘭她們打球，只有他一人，夸女兒做的詩好。他看中的不是盛家，而是我盛墨蘭！同夫妻和睦相比，榮華富貴算得了什么？女兒寧可舍棄那舉子的錦繡前程！”

這番話娓娓道來，把一旁的林噙霜都驚呆了：墨兒厲害啊，明明嫌貧愛富，硬能說成放棄富貴，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大娘子見墨蘭越說越離譜，再也忍耐不住，指著墨蘭罵道：你滿嘴噴什么沫子！

“明明是你們娘倆嫌貧愛富，還敢倒打一耙？一個窮舉人有個鬼的前程？真有錦繡前程，不給我如兒，輪得到你這個庶女？”

墨蘭低了頭，一聲不吭，林小娘喜得心中直叫“祖宗保佑”，大娘子總算來救場了！

盛紘哼了一聲，朝桌子重重拍了一掌，震得茶碗叮當作響，茶水四處飛濺，他冷冷看著大娘子：照你的意思，我是故意選了個沒出息的窮鬼給墨兒？

其實大娘子話剛一出口，立刻就后悔了，被盛紘這句話問得滿臉通紅，尷尬不已。

墨蘭卻主動替大娘子解圍：父親，母親也是話趕話說急了，倒不是懷疑父親的用心。只是女兒既然賭了，父親總要見了輸贏，才好處置吧？

盛紘煩躁地轉了一圈：你懂什么？吳大娘子要的是明蘭，又不是你！現(xiàn)在鬧出這樁丑事，壞了盛家的名聲，我以后還怎么見人？你哥哥還怎么走仕途？你兩個妹妹還怎么嫁人？

墨蘭聽父親口氣，全然沒顧慮自己的處境，心中異常不滿。

當下咬著牙道：若賭贏了，得了永昌伯府這門姻親，于盛家是天大的好事；真賭輸了，女兒也定然給父親一個交代！如今勝負未知，父親就是有天大的脾氣，也請三天后再發(fā)作！

盛紘瞪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但愿梁晗如你所愿，早日上門提親吧！

墨蘭的“賭局”為她爭取了三天時間，盛紘暫停發(fā)落林棲閣，讓墨蘭和林小娘回去等著。

林棲閣內，林噙霜十分不安：墨兒，吳家會來提親嗎?

墨蘭搖了搖頭：難說！

林噙霜聞言如當頭澆了一桶冰水，急得站起身來：那你剛才……

墨蘭苦笑：緩兵之計而已，要不是給父親一個承諾，咱娘兩能好好待在這里嗎？那吳大娘子本就不中意我，今天出了個大丑，她不會怪自己兒子輕浮，只會恨我勾引她兒子！

林噙霜重新坐下，她眼珠子轉了幾轉，神情詭異地說：墨兒，你也別擔心，這事梁家答應就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阿娘自有辦法……

墨蘭忙道：小娘，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沉住氣，什么都不要做！

“自來都是男家向女家提的親，哪有反過來的？也別把梁家太當回事，真要逼出人命，她兒子名聲就完了，我偏不信吳大娘子舍得！現(xiàn)在梁家和盛家要比耐力，誰先沉不住氣，誰就得主動上門。”

這番分析讓林噙霜深色舒緩了不少，摸著墨蘭的頭發(fā)笑道：還是墨兒聰明！

墨蘭卻一臉擔憂地望著她：小娘，現(xiàn)在我最擔心的的不是梁家，反而是祖母和大娘子，她們早就看我們林棲閣不順眼，這么多年恩怨糾葛，難道會放過這次機會？你瞧大娘子剛才那樣，恨不得活吞了咱們母女！

林噙霜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了點墨蘭額頭：我還要問你呢，剛剛大娘子明明犯錯，你為何替她說話？

墨蘭微微一笑：順水人情，干嘛不做？按理說我也是盛家女，老太太和大娘子的資源，也不是不能用，可過去咱們把人得罪太狠，把路走窄了，現(xiàn)在該想辦法修復關系。

林噙霜聽了，卻不以為然：你拿人家當長輩，人家拿你當庶女！壽安堂那老婆子恨不得我死，王若弗也是天天盼著發(fā)落我，恩恩怨怨這么多年，是你現(xiàn)在能討好的？你眼看著就要出嫁了，她們肯掏幾個銀子添妝？

墨蘭知道林小娘很難和她們和解，也沒怎么勸，對于添妝這事，她倒不怎么介意：換了明蘭和如蘭出嫁，難道小娘肯掏銀子添妝？大家彼此彼此，己所不欲，勿施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