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蘭不禁想起墨蘭出嫁前對她的交心:盛家兄弟姐妹,并非一母所生,若我真低嫁了,日后回盛家除了小娘,誰能把我放眼里?
當時明蘭還覺得墨蘭貪慕虛榮,怎么如今自己也開始患得患失了?
她知道齊衡對自己舊情難忘,可嘉成縣主沒了,不代表盛家和國公府的門楣差距沒了,她不敢再抱什么幻想。
顧廷燁對她有意,她也不是沒察覺到,但顧廷燁早年不得志的時候,就放言非名門嫡女不娶。
如今聲名顯赫,簡在帝心,只怕心思會更大,怎么也輪不到自己。
就當前情況來看,賀弘文似乎是最好的選擇,哪怕他心軟有表妹曹錦繡,哪怕他母親鬧騰,但總體是利大于弊。
可就算什么都不在乎,殺母仇人林噙霜怎么辦?真嫁給一個郎中,這輩子都別指望報仇了!
她最近見到林小娘的次數,比以前多了許多。
倒不是明蘭刻意接近,而是隨著墨蘭的得勢,林小娘在盛家露面的機會越來越多。
林噙霜在盛家是半奴半主:在下人面前是小娘,在主子面前是奴婢,但畢竟是半個下人,后院奴婢的一些雜活,按理她都要幫忙操持。
由于盛紘的偏寵,每次遇上要打雜的場面,她都會待在林棲閣不出來,盛家也都默契地不喊她,保留她的體面。
但如今不一樣了,家中有什么場面,她都大大方方指揮起下人,儼然拿自己當正式主子。
大娘子雖然不高興,但居然沒說什么,管家的海氏更是拿她當長輩奉承。
盛家現在談起林小娘,都說她端莊了許多:過去中溜著頭發,現在梳得整整齊齊;過去總愛戴各種夸張的頭飾,現在卻戴著清雅秀麗的玉簪;過去動不動哭哭啼啼,現在待人和氣講道理。
“再這么下去,恐怕所有人都相信,是我阿娘自己貪嘴,吃大了肚子!”明蘭心亂如麻,干脆出去散散心。
她放輕手腳,盡量慢慢移動腳步。
好在現下夜間漸寒涼了,兩邊抱廈都關著門窗,小丫鬟們都睡的沉,才得以溜出院子。
夏末的夜空,靜謐異常,月光映照著園里的一片黯淡,明蘭順著小徑慢慢走著。
但見沿途草木幽靜,花香馥郁,叫人心曠神怡。
也不知走了多久,明蘭悶氣消散了許多,漸漸覺得寒意上身,想著再走一會就回去睡覺。
誰知剛走了幾步,就聽見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明蘭起了疑心,撩起衣裙悄悄藏在一塊太湖石后,順著聲音來源瞧去。
卻見山石下依偎著一高一矮兩個身影,正親熱的低聲說話。
明蘭大驚失色:男女幽會這種事,是自己可以看得嗎?
她略作思索,當即決心撤退,可就在這個時候,山石那邊傳來一聲熟悉的女音:“敬哥哥我……”
這聲音情意綿綿,可在明蘭耳朵里,卻不亞于打了個晴天霹靂:這是如蘭的聲音!
明蘭猛的往后退了一步,頓時弄出了些聲響。
山石那邊隨即傳出驚呼聲,那兩人似乎說了些什么,然后一個人匆匆離去,另一個朝這邊走來。
一陣撥拉草木的聲音后,如蘭一腳跨過樹叢,看見了滿臉尷尬,衣裙被樹枝構住的明蘭。
如蘭頓時柳眉倒豎,雙手叉腰:你在這里做什么?
明蘭啼笑皆非,這話該我問你吧?
她雙目盯著如蘭:我晚上出來散步,五姐姐在這兒做什么?
如蘭兇巴巴的臉上,迅速飛起兩片紅云:關你什么事?
“哦,原來如此,那妹妹繼續去走走。”明蘭作勢要過去,卻被如蘭一把捉住,硬拖著她往陶然館走去。
明蘭想掙扎,但不敢發力,深夜萬籟俱寂,動靜稍微大一點,都可能把巡院的婆子引來。
月光下又見如蘭神色一臉緊張,死死掐住自己的胳膊,權衡一番后明蘭只得就范,好歹把事情消化在內部。
到了陶然館,其余丫鬟也都睡了,只有喜鵲一個在屋里,守著一盞幽幽的燈苦苦等著。
她一見如蘭回來,大大松了一口氣,誰知后頭還跟了個明蘭,這下她臉色蒼白,急的幾乎要哭出來了。
明蘭心有不忍,這種事鬧出來,如蘭或許沒事,喜鵲不死也要脫層皮,便安慰道:別怕,我什么也沒看見!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直接吧喜鵲嚇哭了,如蘭不耐煩的喝道:哭什么?我還沒死呢,輪不著你!
把喜鵲打發走后,如蘭把明蘭按在床沿上,居高臨下氣勢洶洶的看著她。
但看了半天后,如蘭也只低吼道:你……你不能說出去!這事你看見就看見了,決不能讓祖母和父親知道!
明蘭正要答話,突然心里咯噔一下:為什么如蘭只想瞞過祖母和父親?難道大娘子也知道了?
明蘭心中疑惑,臉上卻絲毫不露,反而笑盈盈地說道:五姐姐誤會了,我本來就什么也沒瞧見呀!”
如蘭粉臉一紅,狠狠瞪了明蘭一眼,過了半晌悻悻說道:罷了!攏共就姐妹四個,也不必單瞞你一人,反正你說了我也不認,沒這回事!
明蘭聽了心頭巨震,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聲音有些干澀地問道:大姐姐和四姐姐,也都知道了嗎?
如蘭無奈地點點頭:她們早知道了,連母親和林姨娘也知道了!盛家后院的幾個主子,恐怕就你和祖母,還有嫂子不知道!
“她們怎么會知道?”明蘭十分意外,為什么這種事情就自己不知道?
如蘭低著頭,悶悶不樂的也坐到床沿上,幽幽說道:墨丫頭如今是京城的包打聽,有人說各家后院都有她的眼線,這話雖然夸張,但她消息靈通肯定是真的。
“她很早就知道我和敬哥哥的事,還暗中查了敬哥哥的底細,不過她一直隱忍不說,直到四姐夫出人頭地后,她才告訴了母親和大姐姐!”
明蘭心中一片冰涼:原來這么多年,墨蘭都是裝的!
她故意擺個輕浮模樣,讓人低估自己,其實頗有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