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子卻越說越怒:“林噙霜真把女兒教傻了!一個做大娘子的,裝裝賢惠就算了,居然還真同情做小娘的,這個死貨!”
大娘子的疑惑,也是華蘭的疑惑:如果林噙霜一直被欺負,讓墨蘭心有余悸,等自己做了大娘子,見了其他小娘想起生母,有同病相憐之感倒也罷了。
可林噙霜在盛家哪里受欺負了?明明是蹬鼻子上臉,做妾的反過來欺壓正室!
現在墨蘭做了大娘子,難道不該擔心小妾中,又藏著一個林噙霜嗎?
之前老太太給華蘭出過主意,讓她“驅虎吞狼”,聯系袁家的老姑奶,給老伯爺納房年輕美貌的妾室,讓婆母袁太太把精力放到那些妾室身上。
但這主意想成功有個前提,盛家有個能壓住袁家后宅的人物。
否則袁夫人折騰不了妾室,還是要拿華蘭出氣,唯有這個人給華蘭撐腰,袁夫人才會把精力放到對付妾室上。
盛家離后宅中,老太太雖有身份,但一來年事已高不能輕易出府,二來袁夫人苛待兒媳是家丑。
老太太比袁夫人長一輩,真要為此上門發難,不但傷了袁夫人面子,也讓大娘子無地自容。
外界輿論也會對盛家不利:又不是人命關天的大事,無非是婆婆讓兒媳站站規矩,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當爹娘的不管,讓家里的老太君出來倚老賣老?
老太太不便出手、大娘子個性愚直、海氏也不好多說話,真正能出手的,算來算去好像就墨蘭了。
但墨蘭正懷著身孕,而且她對袁姐夫折磨妾室的行徑非常不滿,華蘭暫時也不好找墨蘭開口,只能緩一緩了。
“也不知道這苦日子,到底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呀?”華蘭一邊勸解母親,一邊想著自己的心事。
大娘子卻還在抱怨:“你姨媽確實有不對的地方,但我們姐妹同病相憐,能不互相照顧嗎?”
“這盛家,整個盛家,做婆母的,做主君的,做兒子的,哪個不是顛三倒四?我那些心事,除了告訴姨媽,還能找誰?”
華蘭無奈道:“母親,你以后悶了煩了,叫我過來陪你就是,別再見姨母了。”
“你以為我不想多見你?”大娘子心疼地說,“你在袁家這么難,我讓你多回來一次,回去后那死老太婆,又要刁難你一次!我……我……”
大娘子情緒越來越激動,最后說話都帶著哭腔,華蘭想起傷心事,也陪著她一起掉淚、
母女倆抱著哭了一番后,心情平復了許多,最后華蘭好說歹說,終于讓母親答應“長柏替父賠罪”,把送妾之事草草蓋過。
康姨媽的這場算計,讓墨蘭大為光火,發誓等孩子出生了,非要給康姨媽一個好看不可!
但事有輕重緩急,眼下最重要的是,還是要養胎,不能為此分心。
與暗流涌動的后宅不同,前院的梁晗最近風光得意。
墨蘭最近又撮合了一門親事,將寧遠侯的女兒,說給了梁家二郎的兒子,讓梁家與顧家結了親。
寧遠侯十分高興,天天拉著梁晗,不停給他介紹顧家在軍中的人脈。
“廟里的師傅常說,因果報應總有時,父親,顧家的因果,就快要來了!”顧氏宗祠的正堂內,顧廷煜拄著手杖,定定地瞧著著香案上,最新的那個牌位“顧公偃開之位”。
兄弟恩怨、家族情仇、門庭興衰、妻兒榮辱,這十六個字如巨石般,壓得寧遠侯顧廷煜透不過氣來。
自從二弟顧廷燁出頭后,大哥顧廷煜都知道,顧家遲早要發生大變,對整個侯府怨已久的顧廷燁,絕不會輕易放過顧家人。
顧廷煜其實也算了解顧廷燁,他不相信等他去世了,這個二弟會明著欺凌大房的孤兒寡母。
但欺凌這種事情,壓根不需要他動手,大家都知道顧廷燁不喜歡大哥。
哪怕是為了討顧廷燁的歡心,也會有成群結隊的人,跑來給她們母女使絆子,顧廷燁會管嗎?
大哥從小就一直害他,更毀了他的科舉前程,不報復其妻兒已是仁至義盡,還想要他出面庇護?
顧廷燁是什么脾氣?難道指望他突然轉性,在大哥死后,成了沒心沒肺的傻子,或者割肉喂鷹的佛陀?
想著懵懂的女兒,軟弱的妻子,隨時就要駕鶴的顧廷煜,不能不憂心如焚。
他也是才知道,自己壽數沒多久了,否則上次顧廷燁回門時,他一定好好招待,一定給妻兒存個人情!
可惜這世上沒有后悔藥,他不但沒有和二弟和解,反而與太夫人一唱一和,對二弟百般羞辱,又逼得他當眾磕頭賠罪!
“一之謂甚,豈可再乎?既然到此地步,干脆另找出路!”抱著這樣的心態,顧廷煜將籌碼壓到了梁晗身上。
顧廷煜知道,整個顧家對顧廷燁是有虧欠的,從小就虧欠他。
因為自己的陷害,二弟從小到大,挨了多少冤枉打,誰能算得清?
顧廷煬污了父親房里的丫頭,逼著人家姑娘自盡,被冤枉的卻是顧廷燁!
顧廷炳欠了嫖資賭債,跟青樓賭坊串通好后,欠條名字寫的是顧廷燁,老侯爺一怒之下,幾乎打斷他的骨頭!
顧廷燁氣不過,去尋青樓賭坊來對質,反惹了沒完沒了的麻煩,落下滿身的荒唐名聲,氣的父親吐血!
這還不算自己毀了他的科舉前程,幾次攛掇父親將他趕出家門!
一幕幕往事浮現在顧廷煜腦海中,多少次二弟被人陷害,只要他這個哥哥說句話,就能還他清白,但他什么都沒說。
最對不起顧廷燁的,是連老侯爺最后一面,都沒讓顧廷燁見到!
老侯爺過逝,顧家人不許二弟進靈堂拜祭,自己做為嫡長子也一聲不吭,讓他連死后盡孝都成了奢望!
太多了,太多了,一樁樁,一件件,根本算不完……
從顧廷燁被趕出家門算起,顧家和顧廷燁就是兩碼事了,老侯爺去世后,顧廷燁最后的牽絆也沒了。
他對顧家只有恨,他無時無刻不想毀掉顧家,毀掉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