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處，老太太緩緩點了點頭。

“不錯，當初主君一力推墨蘭，大娘子一力推如蘭，是林噙霜主動開口，說明蘭孤苦無依，墨蘭和如蘭都不該和她爭！她既然先退了出去，大娘子自然不好再爭，我才能把你養(yǎng)在膝下。”

墨蘭見老太太肯圓謊，心里更加篤定，繼續(xù)循循善誘。

“六妹妹，你捫心自問，這些年要不是祖母照顧，又掏心掏肺教你本事，你一個庶女，能被顧廷燁看中嗎？”

“他瞧不上你的庶出身份，非要狠狠算計你，若非我小娘說我欠你的，我會冒險得罪顧廷燁嗎？這潑天富貴輪得到你嗎？”

“你知道康家庶女，過的什么日子嗎！康家那些庶女，如果是祖母帶著，何至于連大氣都不敢喘？何至于小小年紀，就給病懨懨的老頭做妾？”

“沒有祖母，你今天的一切，都是無源之水！我小娘難道不知道跟著祖母的好處？但她覺得虧欠你，所以情愿成全你！”

“如果那次衛(wèi)小娘沒和你慪氣，如果當年父親肯稍微照顧點，如果祖母和嫡母那天在家，如果接生的婆子肯稍微用點心，你的生母衛(wèi)小娘都能活下來！”

“可你不愿想這些，你只想找個人報仇，好發(fā)泄童年的委屈怨恨！”

“明蘭，你是帶著恨的，你恨這個盛家，但你不知道找誰報復(fù)，所以就盯上了我小娘！”

“可我告訴你，只要你四姐姐在一天，你這種欺軟怕硬，諉過于人的臭毛病，我就必須管到底！”

明蘭渾身戰(zhàn)栗，淚水把臉上的脂粉都沖糊了。

她知道老太太有多恨林噙霜，不可能替林噙霜說半句好話，她說林噙霜幫過自己，就真的幫過！

難道自己這些年能被照顧，是因林噙霜的愧疚？

自己能高嫁顧廷燁，是林噙霜委托墨蘭促成的？

為什么？為什么是她？為什么替小娘和弟弟報仇，會牽扯到這么多人？

最難受的是，她該如何面對墨蘭口中那個，盛家后院真正的“罪魁禍首”？

一切的一切，壓得明蘭幾乎喘不過氣來！

華蘭是幾天后才知道，顧廷燁原本要娶的五妹妹如蘭，突然換成了六妹妹明蘭！

雖然還是和盛家結(jié)親，還是娶自己的妹妹，但親妹與庶妹到底隔了一層。

更讓她氣憤的是，為什么這么重大的變故，自己這個“媒婆”，居然毫不知情？

她很想找顧廷燁問個明白，但丈夫卻不同意，說頂頭上司顧廷燁心情非常差，還是不要去觸霉頭了！

顧廷燁心情確實好不起來，哪怕墨蘭給他帶了消息，說明蘭同意了。

但親事成功帶來的喜悅，絲毫抵消不了被算計的痛楚。

明蘭同意又怎樣？盛家會覺得自己娶明蘭一個庶女，其實犧牲了很多嗎？

盛家會覺得明蘭嫁給自己，是救家族出水火的大恩人嗎？

墨蘭這個賊賤人扮豬吃虎，明明滿肚子算計，卻裝作顢頇模樣，最后一朝得勢，害苦了自己！

這賊賤人，該殺！！

很久很久以后，顧廷燁才意識到，是自己太貪了：明明是自己要娶盛家女兒，卻從沒想過給盛家付出什么，反而想著盛家欠自己的！

華蘭夫妻費勁忙前忙后，自己覺得理所應(yīng)當，從沒把他們當姐夫家人看待；

長柏是自己的好兄弟，自己計算他親妹妹不說，還想騙他對自己感恩戴德；

如蘭和自己無冤無仇，還做過幾年同窗，哪怕不看長柏和明蘭的面子，自己也不該這么害她！

想清楚了這些，顧廷燁也終于理解，后來墨蘭為何不接受他的道歉。

反而一臉嘲諷地說：“你不是知道自己錯了，你只是知道自己要求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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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壽安堂后，墨蘭又去見了盛紘，除了告知明蘭已經(jīng)答應(yīng)親事外，還提醒他趁明蘭還未出嫁，趕緊對她多關(guān)心點。

盛紘撫了撫須，不置可否：“明蘭想攀高枝，我也沒攔著，怎么被你說得，倒像我盛家欠她的？”

“至于要多關(guān)心，我這些年對她還不夠好嗎？”盛紘頗為不悅。

“墨兒，你說真話，是不是明蘭以為受了委屈，如今有了靠山，就不把我這個當父親的放眼里，叫你過來傳話？”

墨蘭連忙勸道：“父親，你對她是很好，可明蘭的為人，您實在不清楚，如今她馬上要得勢，我不能不提醒！”

盛紘臉色更加難看：“她還委屈上了？”

“父親，我和明蘭一起長大，她什么人我太清楚了！六妹妹的為人，記仇不記恩，你對她好，她理所應(yīng)當，你得罪她，她記一輩子！”

墨蘭不動聲色上眼藥：“這些年父親偏寵我這個姐姐，明蘭嘴上不說，心里卻很委屈。只不過她是個沒地位的庶女，不敢發(fā)作而已，如今一朝得勢，過去的怨氣如何能忘？”

“您現(xiàn)在對她好點，也算略略彌補，顧廷燁前程似錦，盛家遲早用得上明蘭，到時也好開口不是？”

盛紘越聽越氣，哼了一聲：“顧廷燁再有前程，那也是武官，我用不上他什么！”

“至于明蘭，她要安分守己，我自然不會虧待她；她要仗勢欺人，以為高嫁了，我就不敢管她，那就讓她知道知道規(guī)矩！”

作為一個封建大家長，盛紘雖然有開明的一面，但自私自利的本性卻刻在骨子里。

他知道盛家后宅混亂，但只要不鬧到他眼前，就能安然享受被幾個女人爭相討好的滿足感。

當初衛(wèi)小娘不愿巴結(jié)討好，哪怕自己主動上門看望，她臉上也寫滿了“離我遠點”。

這讓盛紘十分惱火：作我的妾這么委屈嗎？不過窮秀才的女兒，霜兒是官家的千金小姐，都沒你架子大！

他是見識過后宅斗爭的，也知道林小娘對衛(wèi)小娘的打壓，但始終默許這一切。

因為不喜歡衛(wèi)小娘，他對明蘭這個女兒也很冷淡，衛(wèi)小娘難產(chǎn)去世，一尸兩命他也沒難過，只是抱怨晦氣。

他希望世事像他所想那樣發(fā)展，哪怕死也得挑個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