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的春雨,滴答有聲地落在都督府青瓦屋檐上。
明蘭聽著這雨聲,突然想起了祖母和暮蒼齋。
她看著正在忙活的顧廷燁,低聲問道:“四姐姐塞給我的紙箋,為何寫著漕運?”
顧廷燁將泛黃紙片擲進炭盆,看著火舌包圍了墨跡,頭也沒回地說:“去年五月二十,石頭帶著我的私印去揚州......”
“找漕幫徐癩子?”明蘭突然截斷話頭。
銅漏“咚“地一響,震得饕餮香爐吐出半截殘灰,顧廷燁目光還是盯著炭盆:“你早知道了?”
“四姐姐和我說過一些!”明蘭非常好奇經過,“你不是一個無魚蝦也可的人,費了那么大勁娶盛家女,難道四姐姐幾句話,就能讓你改主意?”
一道驚雷滾過屋檐,震得博古架上的越窯瓶嗡嗡作響。
顧廷燁伸手撥動炭盆火鉗,火星噼啪濺起:“你四姐姐是個……是個……狠人,她知道我算計經過后,逼著我改口退讓。”
明蘭還是不解:“你是堂堂的二品大員,又有救駕之功,四姐夫不過從四品,就算知道經過,你也不用怕他們啊!”
顧廷燁苦笑:“我從來就不怕他們,但你四姐姐太狠了,她是拉著盛家、海家、王家、顧家、齊家、還有汴京的清流文官一起!”
“他們……他們怎么肯聽四姐姐的?哪怕是最寵四姐姐的父親,這種家族大事一定不聽的!”明蘭越聽越奇。
顧廷燁搖了搖頭:“他們當然不會聽墨蘭的,可墨蘭只要放出我算計盛家的消息,大哥哥和嫡母一定會動手!”
“小公爺也不會袖手旁觀,盛家當時水深火熱,為了脫困一定要把責任甩給我,海家和王家自然要幫盛家,清流早就看我不順眼,自然會落井下石!”
“這……”明蘭仔細想了想,發現確實如顧廷燁所言。
只要算計的消息漏了,那幾家一定會和顧廷燁開打。
燭芯爆出燈花,顧廷燁的影子在墻上陡然拉長:“我當時真想和他們夫妻走幾個回合,可墨蘭早就算準了,我不愿為了一時之氣,丟了潑天富貴。”
明蘭臉色有些古怪:“祖母叮囑過我,四姐姐善于借力打力。”
“她四兩撥千斤,我只能退一步!”顧廷燁放沉了口氣,“我原以為她已經把口供都給了我,沒想到居然還有一份!”
其實墨蘭沒有騙顧廷燁,確實把曹家幾人分別按印的口供還了。
今天的那份口供,是曹家和徐癩子四人一起按印的、
“事情都過去了。”明蘭握住了顧廷燁的手腕,“四姐姐今日歸還供詞,是要示好嗎?”
廊下銅鈴在風中亂撞,顧廷燁反手覆上她手背:“恐怕沒那么簡單,我倒覺得她是在說,如今的梁家,已不需靠捏人把柄來談條件!”
明蘭默然不語,如果能重來一次,她絕不會讓墨蘭搭上梁晗,真的是后患無窮。
“相公,咱們早些安歇吧,明日你還要上早朝呢。”明蘭不想再為那些傷腦筋了,不如好好睡一覺。
顧廷燁第一次聽明蘭稱“相公”,高興地低頭親了她一口,微笑道:“明日我告假了,不上早朝。”
“為什么?”明蘭心中有些不安。
顧廷燁看她這副警惕樣子,忍不住笑道:別怕,是好事,明兒一早宮里會來宣旨,完事了我陪你去宮里謝恩。
“宣什么旨?”明蘭愣愣的。
顧廷燁刮了刮她的鼻子,含笑道:“你男人給你討了個誥命。”
第二天辰時初刻,便有太監宮衛打傘鳴鑼前來宣旨,顧廷燁不慌不忙的攜明蘭出去,大開朝暉堂,設香案下跪接旨。
那宣旨太監也是禹州幫出身,約二十來歲模樣,面方眉直,笑容和善。
他與顧廷燁之前認識,也沒怎么啰嗦,直接開始宣旨。
這種褒獎類圣旨格式經久不變,先是表達皇帝的恩典,再是表揚明蘭靜容婉柔,淑慎維則,秉順恪恭,最后是宣布敕封為二品夫人。
明蘭雙手接過誥命敕封文書和一盤珠冠霞帔的托盤,恭敬的磕頭叩謝天恩。
起身后,顧廷燁叫明蘭趕緊去換裝,他自己請夏太監進堂用茶,那太監謙和的推辭兩下便進了屋,
兩人說過幾句后,顧廷燁親自送人出門,轉頭回屋時,卻見明蘭已穿戴好了。
外裳披著鳳文霞帔,下端垂著的鳳紋金墜子,腰上圍好玉革帶,頭上綰一個圓髻,戴上雙鳳銜珠鸞鳳冠,一時滿頭琳瑯晃動。
這次顧廷燁沒有騎馬,和明蘭一道坐進三駕馬的寬敞車轎中。
這馬車的確氣派,里面還設有一躺鋪,上設一小茶幾,為了不弄亂儀容,夫妻二人隔著茶幾端正而坐。
顧廷燁見明蘭一臉緊張之色,忙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你別急,今天敕封誥命不止你一個,還有威北侯夫人和御林軍左副統領鄭小將軍的夫人。”
明蘭笑盈盈地說:“她們一個是國舅夫人,一個是皇后的親妹子,原就要封的,我倒是沾了光!”
她腦中突然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越想越覺得有趣,忍不住問道:“你在禹州就跟著官家,為何不娶了那沈皇后的妹子?那樣就成一家人了呀!”
顧廷燁并不生氣,只是低聲解釋:“官家在京中根基不深,鄭家掌禁軍多年不說,于三大營也多有關系,英國公更是國之重輔,這兩家素來不摻和儲位之爭,自是要籠絡的。”
明蘭點點頭,頓時明白了。
八王登基之前,只是個沒人瞧得上的閑散宗室,除了禹州幫那點班底,身邊并無很多可信之人。
顧廷燁原本就算自己人,若顧沈聯姻,不但是資源浪費,對官家也不是好事。
娶個普通文官的女兒,才更符合官家的利益。
顧廷燁原本的打算,是借助盛家父子,能夠搭上文官集團,如今變成了“為討好盛家,娶不上嫡女連庶女也要”,實在是出乎意料。
車輪滾滾,馬蹄得得,明蘭聽見外頭聲響,知道是進了外皇城,再駛了一會兒,到了內城大門口。
夫妻倆下了馬車,換上早等候在那里的小轎和馬匹,接著各自騎馬上轎。
經過了一段路后,又全得換成步行,由一行內侍引路前行。
明蘭一路上不敢抬頭亂看,只跟著顧廷燁低頭緩行。
隱約覺著宮廷內部的布局廣闊壯麗,漢白玉石為階,描金繪彩為廊柱,處處高大寬闊,氣勢宏大。
進了一處側殿,一位身著石青色錦緞的中年女官出來道:“顧大人和顧夫人快請進來,太后與皇后正等著呢。”
明蘭事后回憶,那些表彰的套路她都沒過腦,但隱約感覺太后與皇后的關系,似乎不怎么融洽。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體驗,明明兩宮一副和睦相處的樣子,對自己夫婦都很客氣,但就是能察覺出她們的對立。
就像回門那天,自己第一次見梁六和顧二接觸。
當時兩人臉上都掛著笑,但明蘭就是能感覺到,他們彼此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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