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梅雨季總是潮濕的,細密的雨水順著窗戶雨滴滑下,匯聚成蜿蜒水痕。屋內彌漫著消毒水味,與潮濕氣息交織,悶得人有些喘不過氣。墻上的時鐘滴答作響,在這寂靜的空間里,聲音被無限放大。
沈婉坐在醫務室的病床上,手中正握著哮喘藥,打算就著水服下。驀地被水嗆住,一陣劇烈的咳嗽襲來,她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藥瓶“啪”的一聲掉落在地,藥丸也散落出來。她皺了皺眉,無奈地下床去撿,纖細的手指一顆一顆地把藥丸拾起。窗外的梔子花正撲簌簌往下掉。醫務室的老式空調正滴滴答答的滴著水,把往屆屆高考光榮榜洇出一團黃漬,那些狀元的名字在潮濕中蜷曲成蝸牛爬過的痕跡。
天空如鉛墨浸染,陰沉沉地壓著。細密如絲的小雨淅淅瀝瀝地飄落,輕柔地拍打著長窗邊那片蔥郁的爬山虎。醫務室里彌漫著雨水與泥土交融的、略帶黏膩的氣息,似給這昏暗的空間蒙上一層潮潤的薄紗。
驀地,一只白皙修長的手從幾米外的紅墻后冒出,緊接著,一個高大的身影利落地從墻后翻進來。男生皮膚微黑,像是被陽光鐫刻了獨有的印記,輪廓分明的臉上劍眉斜飛,雙眸深邃有神,鼻梁高挺,透著幾分不羈與灑脫,下頜線條剛硬,透著與生俱來的英氣。沈清秋剛把藥粒撿完放入瓶中起身,便看見了剛剛翻墻進來的少年,此時正隔著窗戶靜靜地看著他,那個男生似乎也察覺到了她的目光,神情明顯有一瞬間的怔楞,原本靈動的黑眸中閃過一絲詫異,很快又恢復了鎮定,微微揚起下巴,帶著點少年的痞氣,回視著沈婉。
細密的雨絲如銀線般斜織著,落在少年肩頭,兩個人的視線隔著朦朧的雨水相望,沈婉知道他,藝術班的天才少年——周野,有回學校的藝術節沈婉被蘇青青拉著去看過他的油畫,那天她在那幅臨摹阿爾弗萊德西斯萊的《春天的草地》面前站了許久。
不經意間,她抬眸,目光正好撞進少年含笑的眼眸里。兩人面對面,咫尺之間,沈婉甚至能看清他眼睫上掛著的細密水珠。少年站定在窗外,帶著水汽的發梢垂落些許,輕聲開口,聲音裹挾著窗外的雨聲,卻格外清晰地鉆進沈婉耳中:“同學,有創可貼嗎?”
明明是令人煩悶的梅雨季,可沈婉卻覺得此時周遭的沉悶與潮濕瞬間消散。眼前的少年,像是攜著太陽的氣息,那是獨屬于太陽的、熾熱又溫暖的氣息,直直地驅散了她心底的煩躁,沈婉垂眸從校服外套中拿出一個創可貼遞給周野,周野含笑接過那白皙手中的粉色創可貼,隨即抬眸看向沈婉“多謝了,我叫周野,高二六班的。”
細雨裹挾在微風里,絲絲縷縷飄入校醫室,潮濕黏膩的氣息彌漫開來。沈婉抬眸,看向眼前帶著痞笑的周野,不知怎么,臉上也跟著泛起一絲笑意。
周野身上有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和這雨天的味道交織在一起,絲絲縷縷的縈繞在沈婉周圍。剛準備開口自我介紹,周野卻雙手比出一個打住的手勢。
只見他抬眸,露出一抹張揚的笑:“沈婉同學,很高興認識你,我叫周野。”他特意咬重了自己名字,眉眼彎彎地瞧著沈婉,眼里像是藏了細碎的光。
剎那間,整個世界仿佛都安靜下來,沈婉只能聽見自己逐漸加快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清晰可聞。
感覺著自己逐漸滾燙的臉頰沈婉忍不住先移開了目光,周野似乎也得到了自己喜歡的糖果似的心情似乎不錯,隨即對沈婉揮了揮手“謝謝你的創可貼,我先回教室了。”
沈婉的目光落在周野身上,只見他的衣服被雨水浸透,緊緊地貼在身上,發梢還滴著水。意識到他在雨中站了許久,自己卻毫無察覺,沈婉臉上一陣發熱,紅得愈發明顯,心里滿是懊惱,心中責怪著自己過于遲鈍。
“周同學,等等。”一道清脆甜美的聲音,宛如林間雀啼,叫住了周野前行的腳步。他回過頭,見沈婉站在窗前,模樣恰似一朵雨中搖曳的白花。沈婉的身形無疑是纖細的,骨架小巧,一看便是典型的南方姑娘。一頭烏發松松挽成低側馬尾,幾縷碎發垂落在白皙的頸邊,寬大的校服套在她的身上更顯她的瘦小。
沈婉的臉頰還殘留著未褪去的紅暈,宛若天邊晚霞,此時她正隔著雨幕靜靜地看著周野,手中還握著一把黃色的雨傘,在這略顯陰沉的雨天里,那明艷的黃色,就像一束暖光。
最后一節上課鈴響的時候周野已經坐回教室了,抽屜里還放著那把已經用紙巾擦干后疊放整齊的黃色雨傘,這節課語文老師講了什么周野并沒有聽得仔細,腦海里不斷的重復著出沈婉站在窗前給她遞傘的模樣,她臉頰上那抹紅暈,在雨水的映襯下更顯溫婉。想到這兒,周野的耳垂悄然爬上一抹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