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換做以往。

江寧提出如此“過分”的要求，林川只會噙著笑把她堵在墻邊，說些葷話。

可如今。

林川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林川。

他黝黑深沉的眸子盯著江寧看了半天。

然后嗯了一聲，扭頭走出房間。

客廳內傳來窸窣的聲音。

江寧摘了面膜出去看。

布藝沙發上，男人仰躺在上面，夠長，但顯然不夠寬。

他一只手枕在腦袋后面，另一只手隨意放在腹部。

不多時，許是睡著了，那只手垂落而下，搭在了地上。

是累極了，才會入睡的這么快。

江寧皺眉，不想他睡在這。

可想了想，又覺得如果不睡沙發，她和他之間至少得有個人出去住。

索性回屋拿了床涼被，她彎腰為他披上，距離驟然拉近，發絲垂落在男人的脖頸間。

似是有些癢。

林川微微皺眉，隨后翻了個身，面朝里面睡去了。

“晚安。”

江寧輕聲說了一句，也進屋睡覺。

卻不知，在她關門的一刻，沙發上原本熟睡的男人睜開了眼。

鼻尖似乎還縈繞著，江寧發間梔子花洗發水的味道。

他重新仰躺在沙發上，而房間內，江寧也還睜著眼睛。

燥熱的空氣，僵持的氛圍。

七年間，從酒店回來的那一夜，也是這樣的場景。

林川平時是出了名的“不守規矩”，從帶手機到翹課去網吧，所有逾矩的事都做了一遍。

可唯獨在江寧身上，從未有過逾矩。

那天林川醒時，江寧正靠在他的臂彎中沉沉睡著。

她白嫩的頸窩以及肩頭上，昨夜的情事的激烈顯而易見。

深深的懊悔以及愧疚涌上心頭。

她是他的妹妹，雖然沒有血緣關系，可他還是她的哥哥。

他覺得自己就是個禽獸。

縱然江寧并沒有抗拒他，甚至是主動吻上他的唇。

可他依舊認為，自己對不起江寧，這輩子都對不起她。

故而之后再面對江寧的親昵時，他下意識選擇了逃避。

那一夜他們爆發了激烈的爭吵，江寧重重摔門，把自己鎖在房間里，留下那句——

“林川，你別讓我看不起你。”

“連內心最深處的想法，都不敢正視。”

“你算什么男人。”

他就這么靠在沙發上，枯坐了一夜。

那一夜他想了很多，最終在黎明初曉時，他想通了。

這輩子不過才活幾十年。

他能在最開始的時候，就找到自己愿意去呵護，相守一生的人，明明是再好不過的事。

他和江寧從小到大都形影不離，他習慣了做她的依靠，為她撐腰。

而她也愿意陪在他身邊，和他一起鬧，一起瘋。

她是他愿意豁出命去疼的人。

故而，當江寧開門出來時。

林川大步上前抱住了她，一遍又一遍的說著對不起。

江寧顯然也哭了一夜，如今被他這么一弄，眼淚又是止不住的流。

擁抱不知何時變了味，兩人之間的氛圍逐節升高，最終唇畔緊貼在一起……

直到次日天明。

江寧已經精疲力竭，幾乎是昏睡了過去。

林川小心翼翼的為她清理著身體，然后走到客廳。

打開手機，上面的余額已經只有幾百元。

縱然沒有這層關系，林則海跳樓，向清梅走了，他是她哥，他得供她上學。

在等待出分的日子里，林川跑遍海市大街小巷，想找一份合適的假期工賺些錢。

可無一例外，全都是只有一兩千的極低工資的兼職。

恰逢此時，他看見有中介招工。

電子廠，朝九晚九，三班倒。

包食宿，一個月一萬起，多干多得。

他毫不猶豫的報了名，身份證壓在那，和中介支了兩千塊。

回去后和江寧查了分，當夜抱著江寧，什么也沒做，聊了一晚上的天。

隨后把兩千塊轉到江寧手機里。

或許是不知如何開口。

林川寫了張紙條放在床頭柜上。

毅然決然的帶著幾件換洗的衣服，坐上大巴車，一路搖搖晃晃去到了鄰省的工廠。

不分白天黑夜的干，原本能干滿兩個月的。

可當接到債主的那通電話……

尖銳的鈴聲響起。

江寧睜開眼，昨夜不知何時睡著了。

伸手在床頭柜胡亂去拿手機，摸了半天，卻聽砰的一聲，手機掉在了床頭柜的縫里。

瞌睡頓時清醒了。

江寧無奈起身，幸好床頭柜不大，用力拖開后，手機還在地上響著。

她拿起手機關掉鬧鐘，正想把床頭柜推回原位。

卻看見滿是灰塵的地上，有一張已然泛黃的紙條。

她愣住，撿起來看。

“你哥我去電子廠打工，開學之前一定回來。”

“別哭鼻子，你哥有本事，賺錢供你上學。”

“想我也別給我打電話，哥怕聽見你聲音，干不下去。”

紙條上的字跡，張揚青澀，是十八歲的林川的筆跡。

江寧的手指攥緊了紙條，腦袋嗡鳴一片。

當年她在發現林川失蹤后，電話打了無數個，短信也發了無數條。

差點就去報警。

是林川主動發了消息——出去有事，在家等我。

她這才放下了些心，可卻依舊每日提心吊膽，生怕他不會再回來。

可如今，她看著這張紙條。

心中五味雜陳，心酸之余，甚至有一絲慶幸。

慶幸她回來了。

還好她回來了。

無數的話堵在心中。

江寧把紙條放下，開門出去，想和林川問個明白。

可客廳卻空無一人，涼被疊在沙發上，林川出去了。

此時，手機傳來消息提示音。

她打開一看，是林川給她發的消息——

【買早餐。】

這么多年來，她雖然有賭氣，有恨，可都沒把他的號碼拉黑。

或許在心底，她一直在等他的解釋。

江寧覺得，這一大早心情大起大落的，幸虧她心臟好，不然都受不了。

匆匆洗漱，換好衣服。

她想去找林川。

七年對于海市，尤其是這一塊地方，幾乎沒什么改變。

一切都還維持著當年她離開的樣子。

江寧穿著寬松的短袖和闊腿褲，頭發隨意披在肩上，許是心情好，連唇角都無意識的微微揚著。

這會兒才九點，街上人不多。

她從街邊的早點鋪一家家看過去，都沒看見林川的身影。

正疑惑時，前面突然走過來個人，攔住了她的去路。

“是江寧吧，林川他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