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
許擇路語氣低沉,上挑著尾音,仔細聽還帶著些懶散的冷笑。
許父暴怒的聲音傳來:“你還不如復查,是不是想回精神病院繼續待著!”
他最后一點微弱的笑著倏地消失,只剩滿腹身心的冰冷猩紅。
曾經,或者說高一那年,母親的忌日,許父卻大張旗鼓的辦結婚紀念日,宴請各種商業大佬,家里都布置的紅紅火火,看不出一點忌日的樣子。
或者說,許父把那個女人忘的一干二凈。
這個舉動徹底把許擇路惹毛了,直接逃了晚自習回到許宅,把宴會的東西,連同許宅里的那些結婚紀念日物品統統砸了個稀巴爛。
還給了林雪一巴掌。
他殺紅了眼的模樣,冷著聲說,“諒你活不久,不殺你。再來這一套,你們都去下面給她賠罪。”
許父也是氣急了,一邊安撫兒子和妻子,一邊大罵他瘋子,跟他媽一樣賤,都有病,這會都要殺人了……總之,什么話難聽說什么。
畢竟搞砸了他的宴會,他一氣之下打了精神病院的電話。
后來來了幾個人,把他帶走了,強行帶走。
用那種對待瘋子一樣的力道,如同制服一頭野獸一樣,五花大綁的帶走。
甚至,他想,如果自己殺人了,估計許父是第一個報警的。
精神病院長達幾個月的折磨,他永世不忘那種身處地獄一般的痛苦。
那種地方,不但不會讓問題恢復,反而會變本加厲的讓病情惡化,甚至越來越嚴重。
后來還是求著許父讓他離開的。
惡補學習和社交,雖然他不需要怎么努力就能考第一,不需要怎么學習就能融入社會。
但是后來的他其實變了,不知道變了哪里,就是變了,靈魂都冷了許多。
直至如今,許父仍然拿精神病院來威脅他……
一旦去了,時間就浪費的如放掉的流水。
無論如何,這兩個月,不能被浪費掉……
許擇路深呼吸幾口,短暫的理智恢復,回光返照般鎮定下來,他軟了聲:“我明天去。”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他隱忍著快要沖破胸口而出的怒火,在沖動后獲得的剎那爽感和敏瀟安中,他必然毫不猶豫選擇敏瀟安,因此也選擇了妥協,選擇了屈服。
呵,急什么,日子還長。
“我告訴你,我是你老子!別在老子面前犯病發瘋!你要是想和你媽一樣你就趁早死,有本事別活了!”
那些話冰冷且刺耳。
像刀子,一下一下捅進他的心臟。
刺的鮮血淋漓,血肉模糊……
敏瀟安、母親、瘋子、犯病、死……都是他的逆鱗。
他最知道怎么扎許擇路的心。
許擇路手指逐漸握成拳,身體也有些無法掩飾的顫抖。他垂下眸,掩下眸底的猩紅的情緒。
心里仿若有一頭野獸,發了瘋似的想要沖出牢籠。
而他在用自己滿腹的自制力阻止著。
許父不喜歡母親,自然也討厭他,何況他們現在有了許亦和。
許父吼了幾句泄憤。
心里還想著如果許擇路反駁或者說難聽話,他立刻派人把他送進精神病院,讓他在里面好好反省一下,別整天像個瘋狗。
良久,他并沒有聽到意料中許擇路的滔天憤怒。電話里反而傳來了他異常柔和的嗓音:“我會好好的活。”
許父一頓,“呵,你愛活不活!老子告訴你,你是老子的兒子,再敢出言不遜,我……”
“嗯。”
“你……”許父怔愣了片刻,“又在玩什么把戲!”
“我過幾天回去復查,上午就過去吧。”
局勢扭轉。
電話恍惚間掛斷。
可能要讓許父失望了。
許擇路不是真的臣服于他的威嚴之下了。
恰恰相反。一字一句,都仿佛是從靈魂深處擠出來的。
他唇角勾著有些詭異的弧度。
隨著電話掛斷的嗡嗡聲,他再也無法隱忍的情緒怦然爆發,抬手就把手機扔了出去。
手機摔在墻上又落下來,力氣很大,屏幕已經四分五裂。
再拿起畫筆時已經無法好好作畫,只是用力蘸著顏料往上抹,越抹越用力,一幅畫儼然已經被摧毀。
似乎還嫌不夠,扔了畫筆又拿起一碟血紅色顏料,想也不想的盡數倒在畫布上,下一秒,連碟子也被丟了出去,劇烈的響聲,碎成一地。
他推倒了畫架,踹翻了顏料桶,注視著一地的狼籍。
就在他即將做出更恐怖的事時,不遠處摔的碎了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而音樂不同,這次是他給敏瀟安設置的專屬鈴聲。
那個如同野獸般,發狂、失去理智、怒意滔天的少年;那個摔了一地東西,即將繼續“犯罪”的少年,在聽到那陣鈴聲的一瞬間,混沌的思緒頓時回籠,他神色恢復了幾分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