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嬤嬤她含笑望向謝清鈺:“姜二小姐放心,雖說閨閣女子鮮少研習經(jīng)義,但我們只揀些淺顯的問!”
謝清鈺按耐住內(nèi)心的狂喜,面上卻露出惶恐之色,她怯生生地望向李嬤嬤:“我才疏學淺,只怕要辜負嬤嬤們的期望。”
“無妨無妨,老身自有分寸。姜二小姐只管放心作答便是。”李嬤嬤說道。
謝清鈺這才勉強點頭,低眉順目道:“那...一切都聽嬤嬤們的?!?/p>
“請問《論語》里說仁者愛人,二小姐可知道這個'仁'字是什么意思?“
這問題看著簡單,其實暗藏陷阱。一般小姐們最多說句‘仁就是愛人’,但要說得透徹,非熟讀經(jīng)義不可。
謝清鈺負手而立,聲若清泉叮咚:“仁字左邊是人,右邊是二,意思是兩個人要互相親愛??鬃诱f仁者愛人,就是教我們要將心比心。比如看見老人走路不穩(wěn),就想想如果是自己的父親;看見小孩哭鬧,就想想如果是自己的弟弟。這樣把別人的事當成自己的事,就是'仁'了?!?/p>
她話音剛落,王嬤嬤就忍不住點頭。
這回答不僅引經(jīng)據(jù)典,還用家常話說明白道理,實屬難得。
李嬤嬤臉色微微一變,卻沒想到謝清鈺能回答的上,她不甘心的繼續(xù)說道:“二小姐果然聰明。那老身再問第二個問題——孟子說人性本善,荀子卻說人性本惡,二小姐覺得誰說得對?”
這問題一出,連陳雪梅都皺起眉頭。
人性善惡的爭論,連讀書人都常常爭得面紅耳赤,李嬤嬤這分明是在刁難人。
謝清鈺卻不慌不忙,輕輕整理著衣袖說:“孟子說性善,是看到小孩知道親近父母;荀子說性惡,是看到世人爭名奪利。其實就像銅錢有正反兩面,人天生有善的一面,也有惡的一面。好比一塊沒雕琢的玉石,不加工就成不了器;又像一塊好田地,不勤快耕種就會長雜草。關鍵是要靠后天的教導?!?/p>
他用銅錢、玉石打比方,把深奧的道理說得明明白白。
王嬤嬤忍不住稱贊:“說得好!二小姐小小年紀,竟有這樣的見識,不愧是鎮(zhèn)北王妃推薦而來的京中貴女?!?/p>
李嬤嬤臉色已經(jīng)很難看了,咬著牙說:“《易經(jīng)》里說飛龍在天,這是什么意思?“
屋里頓時安靜下來。
《易經(jīng)》深奧難懂,連讀書人都常常搞不明白,何況是深閨中的女子?
陳雪梅忍不住說:“李嬤嬤,這題未免有點高深了!”
王嬤嬤也連忙附和:“是啊,《易經(jīng)》這等深奧學問,便是舉子們也要鉆研多年。二小姐年紀尚輕,不如換個題目吧?”
李嬤嬤慢條斯理地抿了口茶,眼角余光掃過謝清鈺,這才緩緩開口:“兩位嬤嬤此言差矣。你們可知道,能進棲梧苑讀書的,都是什么身份?”
她放下茶盞,聲音突然拔高了幾分:“這些姑娘們,注定了這一生都不會平凡!”
“今日老身問得深些,是為了你們將來好。若是連這點學問都沒有,將來若是有一日進了宮當了貴人,如何陪伴圣駕?如何與那些飽讀詩書的娘娘們周旋?”
李嬤嬤故作感慨地嘆了口氣,“老身可全是為姑娘們的前程著想啊。”
姜雪瑤聽到進宮兩個字,臉色突然變得煞白。
就在這時,屋內(nèi)驟然響起一道清亮的聲音。
“既然嬤嬤問了,我就大膽說說。乾卦用龍來比喻人生,初九潛龍勿用就像年輕人要沉住氣;九二見龍在田像是初露頭角;到了九五飛龍在天,就是大展宏圖的時候?!?/p>
謝清鈺頓了頓,聲音更加清亮:“這就和做人一樣,不論什么時候都要虛心學習,等有了積累才能施展抱負。到了高位,不但要有德有才,更要懂得利見大人——也就是要得到賢能之人的幫助?!?/p>
眾人聞言,皆是楞住,三位嬤嬤更是驚得架都忘記吵了。
“不知李嬤嬤,我說的可對?”
謝清鈺那雙凌厲的雙眸緊緊注視著李嬤嬤,直到李嬤嬤臉色發(fā)白,不甘心的點了點頭,他的雙眼才微微瞇動了一下,陰沉的目光里終于閃過一抹輕蔑的笑意。
陳雪梅率手中的戒尺‘啪嗒’掉在地上,她轉頭與王嬤嬤四目相對,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這姜家姐妹,一個是女訓典范,一個竟是經(jīng)學大家!
當真是百年難遇的并蒂明珠!
“不知三位嬤嬤,我的考核可算通過?”
陳雪梅這才如夢初醒,連忙彎腰拾起掉落的戒尺,“通、自然是通過!”
王嬤嬤接過話頭,激動上前一步,細細打量著謝清鈺:“何止是通過!二小姐這番見解,便是放在國子監(jiān)的學子中也是出類拔萃的。老身斗膽問一句,二小姐這些學問,是跟哪位名師學的?”
謝清鈺聞言一怔,這話可如何作答?總不能說是穿越前,老師教的。
他略一沉吟,只好說道:“嬤嬤謬贊了。不過是閑來無事,在父親書房里胡亂翻看罷了?!?/p>
姜雪瑤與謝清鈺順利通過考核后,兩人領完書冊衣物,并肩走出棲梧苑。
暮色漸沉,將兩人的身影拉得修長。
“二妹妹今日真是讓我大開眼界?!苯┈幒鋈获v足,指尖輕撫著新領的書冊,“妹妹可知?父親最討厭的就是裝神弄鬼的人,所以他的書房從不放《易經(jīng)》這本書?!?/p>
謝清鈺腳步一頓,抬眸注視著姜雪瑤,只見她唇角含笑,指尖漫不經(jīng)心地摩挲著書頁,一雙明亮的雙眸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
不得不承認,這姜雪瑤不愧是女主,心思縝密,觀察入微。今日不過隨意一句話,竟又是被她捕捉到破綻,算上先前栗子糕那次試探,這已經(jīng)是第二次了。
“你似乎......很在意我!”
“你是我二妹妹,難道我關心你,有什么問題嗎?”姜雪瑤道。
“關心?”
謝清鈺忽然輕笑一聲,那笑聲里帶著幾分說不清的意味。
“若你真當我是妹妹,為何我被捆在祠堂那日不見你蹤影?若你真在意我這個妹妹,羅家上門提親時,為何不勸母親多打聽打聽那位嫡子的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