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聚的日子,總是很短暫,所以便有了離愁別緒。
臘月二十八那天,姐姐程華終于從廣東回來了,趕著給父親過生日。對于生日這種事情,程宇父親看的十分平淡,對于他來講,一年到頭能掙點錢,家人們能圍在一起,吃吃飯,喝喝酒,打打麻將就很好了。
一家四口人,不多也不少,正好一桌麻將。這便是程宇大學幾年,甚至持續(xù)到程宇和姐姐成家前,每每過年家里夜晚的活動。程宇父親干活很賣力,但是打麻將的水平和牌品卻是一般般,幾乎每次打都是他輸,輸了個一兩百塊就不開心了,怪這個不會打,那個亂打的。
所以總打到一半,牌局就提前結束了,然后第二天晚上又叫囂著要報仇,又菜又愛玩,輸又輸不起,這幾個字演繹的淋漓盡致。
程宇倒是知道為什么父親會是這樣一種表現(xiàn),是因為這些年掙錢和持家太難了,幾乎是一個鋼蹦掰成兩個花。程宇母親屬于那種,只要兜里有錢沒花完,感覺自己還有一百萬的那種類型,所以程宇父親掙錢的同時還得持家。漸漸的程宇父親就變成了人們嘴里的鐵公雞了。
程宇對于父親這種葛朗臺的行為,其實很心疼,因為在他看來,父親從未想著給他自己添幾件像樣的衣服。多年之后,程宇有些錢了,父親仍舊是這樣,撿他穿剩下的舊衣服和鞋子。
父親總會找個蹩腳的理由,說程宇的衣服都是品牌的衣服,穿著舒服,小老頭又不愛漂亮了,免得買。其實程宇知道,父親只是心疼他掙錢不容易,不想亂花錢。
除夕農(nóng)村始終在遵循老祖宗留下的規(guī)矩,要祭祖,貢養(yǎng)先祖,要上香燒紙,年夜飯也得先上貢先祖之后,所有人才能坐下再吃。吃完年飯,家家戶戶都得把家里的爐火燒得旺旺的,寓意燈火、香火旺盛,除夕夜家里燒的火,據(jù)父母講,得通宵不滅才行。
大年初一,農(nóng)村幾乎家家戶戶都是不出門的,都窩在家里,怕新年第一天出門碰到不吉利的人或者事情,觸一年的霉頭。但是隨著時間推移,漸漸人們開始變得不再迷信這個了,大年初一就開始四處走動了。但是仍舊有不少人,出門之前會先看看老黃歷,查查自己今年適合往哪個方向邁出第一步,俗稱出方,討個新年吉利彩頭。
過完年初一,初二程宇便開始了他每年拜年過家家的慣例。去幾個親戚家,帶點酒,每家坐上10分鐘,喝一杯人家用一次性塑料杯泡的茶,然后換下一家。基本上兩個小時左右,幾個要去的親戚家就跑完了,然后回家吃午飯。幾乎年年都是如此,到了程宇近不惑之年,仍舊如此。
初三和關翔約了一下,去了他們家,給關翔爺爺、奶奶和關父、關母拜個年。對于程宇的到來,關家還是很開心很歡迎的,這得益于關翔姐姐在自家人面前給程宇打造的人設。
就連關翔家的那只大黃,每次見到程宇來了,都要圍著程宇轉來轉去,然后在程宇面前不停的搖尾巴。關翔奶奶,是一個非常慈祥的老人,很喜歡程宇,之前上初中的時候,總讓關翔給程宇帶土雞蛋。這讓從未與自己奶奶謀面的程宇,感受到了異樣的溫暖。所以程宇只要回家了,總想著盡可能去給老人拜個年。
過完年初三,基本上過年的氛圍就漸漸淡去了。很多外出務工的大人們,便準備收拾東西外出干活了。走得早一點的,初四初五就要出發(fā)了。
程宇初十才開學,一直留在家里,因為年初七這個很特殊的日子,要和父親一起去祖墳掃墓的。這個事情通常有些風險性,因為需要上山放鞭炮,燒紙錢。不是陰雨天氣的話,大冬天都是天干物燥,草木枯萎的時候,一不小心,那就成了冬天里的一把火,燒完大山燒你我了。
程宇記得那一年初一的時候,和父親去上墳祭拜,那個紙錢點著了,因為忽然來的一陣風,吹了起來,然后點燃了墳頭上的枯草,火苗蹭的一下就燒了起來,眨眼間一片山就被點著了。
當時程宇都蒙了,父親倒是反應很快,拿起砍刀砍了幾個松樹枝,從火墻的側面,開始掃開隔離帶,程宇跟在父親身后一起滅火。但是程宇沒啥經(jīng)驗,不理解父親讓在在后面,把已經(jīng)燃燒過的火炭給弄滅是什么意思。然后便出現(xiàn)了,父親前面剛將滅撲火,后面一陣風吹又燒了起來。
程宇因為可能因為個子小,活動量太大,都開始流鼻血了。程宇父親見到程宇這個樣子,干脆選擇了直接放棄,說是讓火去燒吧,要坐牢坐牢,兒子累死了就沒了。后面還是山下的人,見到山上冒煙,村里才召集大伙兒上山滅火。
為了這個事情,程宇的父親和村里,還有森林執(zhí)法部門,費了一番功夫,好在是程宇父親因為是部隊服役期間,帶傷復員。手里有部隊的文件,所以只是給了一點輕微處罰,讓程宇父親燒了多少樹,就要種上多少樹苗。
這個事情一度讓很多人不平衡,在農(nóng)村這種燒山的事情,時常會有發(fā)生,罰款都是比較輕的處罰了。像程宇父親這樣,只是罰種點樹苗,那哪叫什么處罰。因為這個事情,父親在程宇當時還算幼小的心靈里,留下了一個好厲害、好偉岸的形象。
吃過一次虧的程宇和父親,之后每次年初七和清明去上墳祭祖的時候,都會首先把墳頭和旁邊的雜草枯樹枝,先清理干凈。然后再砍上幾條松樹枝,放在旁邊以備不時之需。一朝被火燒,幾年怕鞭炮、、、、、
過完年初七,程宇的假期,基本上就結束了。初八和初九,再次和柯正和關翔一起,去之前玩耍過的水庫和大壩,中學這些地方逛了一圈,找了找曾經(jīng)的回憶。
關翔這次下來,很意外的沒有提起柯正加汪遙QQ這件事情。程宇在柯正聽不到的時候,小聲詢問了一下關翔,為什么心里有想法不直說。關翔淡淡了回答了一句,這鳥人在上海的時候就是這樣,不仗義習慣了。
程宇沒有做任何評價,也沒有去加汪遙的QQ。倒是王萍那個小丫頭,主動加了程宇,有事沒事的時候,會和程宇聊聊天,問問程宇在大學的生活。對于這種小妹妹,程宇還是很有耐心的說給她聽的,畢竟這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雖然沒啥血緣關系,但總算是一個灣里的。
汪遙不知道是出于小女生的矜持還是性格問題,也沒有加程宇。對于這個事情,程宇并不在意,本來長大后就沒有了什么交集。小女生的想法也懶得去猜,最終都要走出社會,有各自的生活。小時候的事情,終究是小時候,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
三人逛了半天后,各自打氣互相勉勵了一番后,約好了今年過年再聚,然后三人擊掌,轉身分道揚鑣。少年人的眼里,從來只有江湖的快意恩仇,哪有那么多的英雄遲暮的生老病死。
回到家,程宇收拾自己的東西,父母在旁邊不厭其煩的說著,帶點這帶點那。程宇說不要,從皮箱里拿出來,然后父母又放進去,拉拉扯扯,弄到最后程宇實在受不了了,任由父母塞。
最后程宇母親拿著大號雪碧瓶裝著的一瓶豬油,要程宇帶到學校去的時候,程宇徹底崩潰了。讓帶臘肉,忍了,想著可以吃。讓帶點薄荷和魚腥草,說是清熱的,忍了,想著確實可能用得上。這豬油是個啥,不做飯帶去干嘛?
這便是無數(shù)孩子,在遠離家鄉(xiāng)和父母親人的縮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