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時光當(dāng)鋪出來,已經(jīng)是第二天早上。
方瑜睜開眼,自己正躺在醫(yī)院的陪護床上。
看了看手機,才四點不到。
一旁的陸程洲還在熟睡,時不時發(fā)出囈語,像是做了什么噩夢。
男人眼窩深陷,臉上還帶著未散盡的疲憊與憔悴。
方瑜輕手輕腳地起身,手機里銀行卡余額已然多了五十萬。
她知道,一旦啟用了這筆錢,可就真的沒法回頭了。
可眼下的情況,陸奶奶的病情刻不容緩,容不得她再猶豫了。
第二日清晨,陸程洲醒來,方瑜已經(jīng)醒了,還帶來了新鮮的早餐。
“你怎么起這么早。”
“沒,我也剛醒沒多久。”怕陸程洲擔(dān)心方瑜沒說實話。
“我剛剛回家拿了吃的,這是我媽做的,你先吃點墊吧著,這么關(guān)鍵的時候你可不能倒下。”
“謝謝。”
看著一旁安靜吃飯的陸程洲,少年臉頰消瘦顯得脆弱又可憐。
方瑜最終還是深吸一口氣,坐到他身旁,緩緩開口:
“那個,錢的事我解決了,五十萬,夠給奶奶做手術(shù)。”
陸程洲瞪大雙眼,滿臉不可置信:
“你哪來這么多錢?該不會是……你可不能背著我干違法的事!”
“不是!你想什么呢!”
“你不會去找了陸家吧?你知不知道那多危險!你趕緊把錢還回去!我的事情與你無關(guān)!”
原本想讓對方脫離危險的話從陸程洲嘴里說出來卻變了味。
“不是,什么和我無關(guān)!而且你看我是那么蠢的人嗎!”
方瑜將提前編好的借口說出:“我昨晚猛然想到,以前高中的時候老師讓我們寫信,我有個國外筆友,她認識這家醫(yī)院的醫(yī)生,我和她說明了情況,人家愿意幫忙墊付醫(yī)藥費,不過這筆錢日后咱們得還。”
陸程洲眉頭緊鎖,對這漏洞百出的話滿是懷疑,可看著病床上沉睡的人,他知道奶奶的身體等不了,猶豫再三,陸程洲還是咬咬牙同意了。
處理完陸奶奶手術(shù)相關(guān)事宜,兩人回到公司,但同事們紛紛對陸程洲退避三舍,甚至就連空蕩蕩的電梯,也被立馬關(guān)閉。
流言如洶涌潮水般向陸程洲涌來。
大家無時無刻不在打量陸程洲,眼神里帶著各種各樣復(fù)雜的意味,
“哎喲我說有些人就是命好,來這不過是體驗生活罷了,真羨慕啊。”
“笑死,你羨慕什么,私生子啊哈哈哈!”
“你小心點吧,哪怕是上不得臺面的人,也是陸家的人,咱可惹不起。”
“是陸家那位四處留情,為什么要別人承擔(dān)罵名!你們憑什么這么說陸程洲。”
“對啊Cedric和大家一樣,都是憑本事進的公司,這段時間的努力大家也都看在眼里。”
“有本事你們現(xiàn)在也去投胎啊!”
卓少航他們不知道什么時候出來,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始和詆毀陸程洲的人對罵,給人整的臉青一陣白一陣。
陸程洲微微抿緊嘴唇,面上一片平靜,身側(cè)握拳的手暴露了他的動搖。
方瑜太了解他了,如果不在意,陸程洲會直接了當(dāng)回懟過去,而此時那些話就像一根根刺,扎進了他心里。
后來的日子里,陸程洲經(jīng)常醫(yī)院單位兩頭跑,愈發(fā)沉默寡言,工作起來更是拼命,常常一個人在辦公室待到深夜。
方瑜知道,他需要錢,需要很多很多的錢。
不久,公司安排外出調(diào)研,方瑜和卓少航被分到一組。
調(diào)研那天,天氣陰沉沉的,厚重云層地壓在城市上空。
方瑜那組工作進展很順利,不到半天已經(jīng)完成了數(shù)據(jù)分析。她坐在咖啡店,給陸程洲發(fā)去幾條短信,因為還有一個組員沒來,陸程洲為了獎金主動應(yīng)下了工作,一個人干兩份工作。
方瑜擔(dān)心他問是否要過去幫忙,卻始終沒被回復(fù)。
到了傍晚集合的時間,大家伙卻怎么也聯(lián)系不上陸程洲。
“我們再分頭找,人多力量大!有消息了群里統(tǒng)一回復(fù)一下。”
“好!”
即使已經(jīng)秋天了,傍晚的太陽依舊刺眼毒辣,方瑜穿梭在各個角落,舉起陸程洲的照片詢問路過的人。
汗水很快浸濕了后背,額前的發(fā)絲凌亂地貼在方瑜臉頰上。
等等!手機定位!
之前方瑜和陸程洲有一次在游樂園走散了,回去以后陸程洲就把兩人的手機共享了定位。
方瑜顫抖著劃開手機,心里不斷祈求一定不要出岔子。
對方的位置似乎信號不好,方瑜刷新了好幾遍才看到地點。
怎么會在城郊?!
顧不上奇怪,方瑜打了車就往那邊去。
下車的位置是在郊外一處偏僻的水庫。天已經(jīng)徹底黑了,方瑜有點害怕,但還是鼓足勇氣往前走,枯草在腳下沙沙作響,終于,在遠處看了一個冰庫。
門口沒有人,方瑜試著撥打電話,微弱的震動真的從里面?zhèn)鱽恚?/p>
摸起一旁的搬磚,方瑜一下下用力的砸著,不小心手被劃破,可她不敢停下,只是不停的砸著。
終于,鎖咔擦落地。
打開冰庫大門,只見陸程洲面色蒼白如紙,昏倒在一旁,渾身凍得瑟瑟發(fā)抖。
“陸程洲!你怎么樣?”方瑜出聲,才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已經(jīng)帶上哭腔。
顧不上傷心,攙著陸程洲,方瑜一下下出了冰庫。
剛拿出手機給群里報了平安,手機就顯示電量不足。
不行,不能死在這里,絕對不可以!
方瑜借力背起身側(cè)的人,一步一步艱難地往醫(yī)院走去。
郊外的路崎嶇不平,她的腳步踉蹌,好幾次險些摔倒,汗水與淚水交織,順著臉頰滑落。
可方瑜咬著牙,始終不肯放下背上的人。
陸程洲虛弱地睜開眼,看到就是瘦弱的身軀深一腳淺一腳負重前行。
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
不知走了多久,終于到了醫(yī)院。
急診的醫(yī)生趕忙將陸程洲推進急救室,方瑜癱坐在醫(yī)院走廊的椅子上,四肢發(fā)軟。
好在陸程洲并無大礙,方瑜又守了很久,終于在后半夜沉沉睡去。
陸程洲醒來時,映入眼簾的就是守在床邊的方瑜。
其實陸程洲知道,自己的心理出現(xiàn)了問題。
發(fā)現(xiàn)供貨商秘密后,他被教訓(xùn)關(guān)入冰庫,而歇斯底里的呼喊除了耗費精力無濟于事。
陸程洲眼睜睜看著自己對生命漸漸流逝,甚至此刻他感受到一瞬間的解脫。
但最后他聽到了沈之玫的呼喊。
原來,還有人在等他,一直有人在等她。
痛苦的人生讓他幾乎要溺斃在深海里,沉沉浮浮間,他突然拼命想活下來。
因為岸邊,是她。
陸程洲捂了捂心臟。
他想,自己好像,喜歡上沈之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