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抬起手，注射器泛著暗紅色的光，在她眼前放大。

“目標捕獲準備完成。”

金屬般的聲音毫無起伏。

阿七睜大了眼睛，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個熟悉的詞，仿生人。

大清洗那一日，就是這些仿生人把她抓走的，她永遠都不會忘記，而這些仿生人沒有痛覺，不會死亡，唯一的軟肋則是頭上佩戴的低頻信號傳輸器，那是用于遠程接受指令使用。

下一刻，她猛地側頭，一口血混著唾液精準噴向那人臉部。

液摻雜著她病毒活性最高的血漿，瞬間腐蝕了信號接收裝置，那人動作停滯，傳輸器受污，開啟了自動啟動清理模式。

就在這個間隙，阿七用盡最后力氣，將手中的尖刀，以最原始的方式刺入對方膝蓋內側的機械關節縫！

意外的是，仿生人并沒有倒下，傳感器上的提示燈反而閃爍的更加頻繁，他動作更加迅速，右手抬起槍口，正瞄準她的心臟。

阿七撐著地，想要站起來，膝蓋卻一軟，重重跌回地面。

失血、骨裂、劇痛、饑餓，全身就像被絞成一團腐肉。

逃不掉了嗎？

可就在這一瞬間，她的意識深處，像是響起了某種“咔噠”的聲音。

一個……旋鈕？

這是她以前從未注意過的意識角落，此時的旋鈕正在緩慢轉動，微弱地流動著某種力量。

耳邊傳來清晰的聲音：

共生體編號Z9，啟動權限未授權，檢測致死風險>95%，是否強制開啟......

她沒有回答，但她的意識卻已經做了決定，旋鈕被打開了。

下一秒，她的身體被震了一下，隨著旋鈕打開完成，一股強大的力量從身體內涌出，血液沸騰，骨骼劇烈膨脹。

仿生人掃描到她體征異常，剛準備重新舉槍——

“嘭——！”

她直接沖撞上前，硬生生將他壓在墻壁上，一拳轟穿了他的胸腔盔甲！

電光四射，芯核破裂！

仿生人的身體被她活生生撕裂，然后被扔向另一堵墻。

整面墻轟然倒塌。

而她卻沒有停下，反而動作越來越快，每一次移動都帶起地面裂痕。

這時，她才意識到，她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了。

“……真是壯觀。”

一道慵懶的男聲從屋外響起，語調不急不緩。

阿七猛地抬頭，鎖定來者，正是剛剛消失的風衣男。

他雙手放在風衣口袋里，以隨意的姿態靠在破門邊。

“看來你的暴走狀態還不錯，比之前那幾個好多了。”

他的語氣就像是觀察某種進化的生物。

阿七眼中的紅光更濃了。

她沒有說話。

下一刻，她直接出手。

她的速度極快，一躍間出現在那人身前。

他似乎早已料到她的下一步動作，反手拔出腰側電擊棒，卻——來不及了。

阿七一拳砸中他胸口！

那人整個人倒飛出去，撞碎走廊的防護欄，重重的往樓下跌去，直到穩穩落地，那人卻沒有受傷。

他勾起嘴角冷笑：“果然是個小瘋子。”

阿七順著從樓上一躍而下，試圖繼續攻擊，就在這時，那人突然將手中的注射器擲地反彈，精準彈向她的右肩！

“咔噠——！”

針頭瞬間穿透肌肉，一股透明麻藥高速注入她體內。

阿七身體僵住，腳步微微一晃，她的雙腿開始無力，呼吸變得遲緩，身體像被沉入水中，意識隨后陷入黑暗。

21號基地·第三層控制艙，白熾燈光明亮得刺眼。

陸堯站在屏幕前，盯著剛剛傳回的一組破碎畫面——

仿生體F27的記錄終止在一片爆裂的電火中，圖像最后一秒，是女孩的身影沖破墻體，消失在黑夜中。

“她毀了一個F系列。”

陸堯的聲音低冷。

在他身后，林子歧正慢條斯理地將手套摘下，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這正說明她極有研究價值。”

“那是你慫恿我派出去的單位，”陸堯咬牙，“你說只是‘活性追蹤’，結果F27系統崩壞、核心芯片毀損，連數據都斷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這個損失必須你來承擔！”

林子歧聳肩：“誰知道你的仿生人這么不禁打！”

陸堯轉身怒視他，手已握上了側邊配槍，但林子歧仍淡然地低頭按下一串指令，身后實驗倉內的液態屏幕亮起，上面顯示著阿七的舊編號檔案。

“你不明白，她不是逃脫編號體那么簡單。”林子歧拿出一支煙夾在手上，但卻遲遲沒有點燃，“她……是已死亡編號體的復活例外樣本，同樣的情況還有33號基地。”

陸堯眉頭一挑：“什么意思？”

林子歧眼中閃著光：“她是已經被系統認定死了半年的人，尸體封存一級冷層，可現在卻復活了，你說這意味著什么？”

病毒結構重組，自體重生，力量增幅，神經鏈匹配率異常提升......

“你是說病毒可以變異，復活人類？”

林子歧沒有回答，他的沉默說明了一切。

陸堯皺眉：“所以你想把她抓回來拆了？”

“我想拆她腦子、血液、細胞樣本……一切。”林子歧語氣平靜的像是在討論下一頓吃什么。

“這太危險了，我不可能再派任何仿生人前去追捕。”陸堯冷聲說道：“再說了，這事兒跟我也沒什么關系，你要明白，你管的是數據，我處理的是戰場。”

“從你這里走出一個變異人，以后還可能成為我們的敵人，你說這事情被上面的人知道了，你會有什么結果？”林子歧的語氣雖然平淡，但實則是威脅。

氣氛一度凝滯。

最終，陸堯轉身離開，冷聲丟下一句：“如果你再動我的兵力去追一條狗，我一定會打爆你的頭。”

林子歧沒有反駁，只是望著屏幕中的女孩的模糊身影出身出神。

疼！

難受！

這是阿七的第一感覺。

頭、手、腰、腿、腳......

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疼的。

隨著意識逐漸清醒，她才發覺到自己正躺在一輛震動不斷的舊型戰車后艙內，車頂貼著剝落的金屬遮板，空氣中混合著火藥和機油的味道。

“呦，醒了？”

她抬頭看向聲音來源，風衣男人正專心開著車，并沒有回頭。

阿七想起腦海中最后的畫面，翻身就要拔刀，卻發現刀已經不在腰間，而力氣也大不如前。

“我覺得你最好不要亂動，否則一會兒再失控，我一定會把你丟下去，要知道，這里可是有很多感染的猛獸。”

阿七隔著車窗望向外面，車子正疾馳在一片荒野之中，周圍一個人影都沒有。

“你麻醉我。”她說，嗓子干啞。

“對。”他說得理所當然，“你瘋了，我不想死。”

阿七盯著他幾秒，聲音低冷：“你不怕我現在把你脖子擰了？”

男人聳聳肩：“那你得先恢復才行。”

車子繼續前進。

兩人沉默了一陣。

她最終還是問：“為什么救我？”

他側頭看她一眼，嘴角掛著一如既往的戲謔笑容：“當然是好奇。”

阿七不解，看著男人的側臉等著他繼續解釋。

“我只是好奇，作為一個感染體，到底會爆發出怎么樣的力量。”

“感染體？”阿七不解，但能夠猜的出來，這是她死而復生的原因。

“不錯。”男人點頭，繼續說道：“人類目前大規模感染的就是Z9病毒，感染后除了死亡，沒有任何治療辦法，但你卻活了。”

這也是阿七一直以來疑惑的問題，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死去多久。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病毒導致了你的機體變異，看你剛剛打架的狀態，就一定是了。”男人補充道。

“呵，你還真是博學多識。”阿七摸不清楚男人來意，但就剛剛他見死不救的事情來說，對他也不想有什么好臉色，“連打架都能被你看出門道了。”

男人說道：“超常攻擊速度，超強愈合力，最重要的是......”

男人停住不說話，阿七疑惑問道：“最重要的是什么？”

“你的暴走狀態實在太強了，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沒有缺點，病毒最完美的變異。”

阿七一頭霧水，雖然能打架是一種好事，可是連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這不是很恐怖嗎？

她盯著男人的身影，想起了剛剛打架時意識中的畫面，問道：“我為什么會在意識中看到一個旋鈕，我擰開它之后，整個人像被點燃，但我控制不了自己。”

“那是你進入了機體自食狀態。”

“什么？”

“病毒與人體共生，本質是一種博弈。感染者體力耗盡時，病毒會嘗試吞噬宿主體內組織以維持活性，也就是‘自食反應’，如果你撐不住，病毒會先吃你的肌肉，再吃神經，最后連意識也會被分解，你那種狀態，就是病毒準備‘吞你’的前兆。”

男人一口氣說了這么多，阿七一時之間有點難以理解，過了片刻才問道：“那旋鈕呢？”

“那是你不一樣的地方。”男人說話間，阿七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覺得他看起來比剛才嚴肅許多，“正常感染體在進入自食狀態后，會在幾分鐘內徹底失控，然后死亡，但你——體內有一道自啟封鎖裝置，就像是機器的保險系統，讓你在死亡前，爆發出一次‘超限反擊’，你看到的旋鈕，其實是病毒和你意識兼容之后的表現形式。”

在這個混亂的時代，擁有一個可以自保的本領，而且再也不會受到死亡的威脅，這是阿七從前從來都不敢想的，她仿佛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在沸騰。

“也就是說，我以后可以通過自己的意識使用暴走狀態？”

“當然。”男人說道：“但暴走后快速的能量流失，再加上意識失控，會讓病毒徹底吞噬你。”